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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世宽的怀里抱着他兄弟已经完全僵硬的尸体，对着天空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哭号，那声音响彻整个山谷，震的石壁上的枯草纷纷脱落。
“我窦世宽自认一辈子没干过一件亏心事！老天！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清子他才十六！才十六啊！”
我站在一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这个铁打的汉子。
窦世清被退学的时候，他没哭；王招娣疯了，他也没哭；我还记得当初在医院，他抱着王招娣问大夫，治疗费得多少钱。
这个话不多，但满腔柔情的汉子，终于在自己兄弟无辜死于山洪的时候，撑不住了。
轰隆隆！
平地响起一声惊雷，炸开了不远处的一棵枯树，我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犹豫着对窦世宽开口，“窦世宽，你看，要不要先带你兄弟回家？”
窦世宽低着头不说话，就在我以为他不打算理会我的时候，窦世宽抬起自己的衣袖，小心翼翼的擦干净了窦世清的脸，露出里面一张沾满血迹的清秀面庞。
“清子乖，哥这就带你回家。”
说完，窦世宽小心翼翼的把自家兄弟抱在怀里，一步步的，向着山上走去。
他的脚步是那么的坚定，又是那么的踉跄……
我扭头看了一眼那颗横在山底的大石头，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追上了窦世宽。
因为担心窦世宽，我没有回家，而是跟着他一路回了窦家。
但窦世宽显得很冷静，抱着人进了门之后，就客气的请我离开。
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窦世宽却叹了口气，满脸悲怆的对我说到，“杨支书，你放心，我窦世宽不是那种一遇事就寻死觅活的怂包！我要是没了，招娣就可怜了。”
看他说出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大半，背过身子离开了。
张德云闯了祸，哆哆嗦嗦在家躲了好多天都没敢出门，学校的大门也紧紧关着，直到听到大部分孩子都没事，才敢打开校门，大摇大摆的恢复上课。
只是窦世清……那个才十六岁，每次看着我都会憨笑着和我打招呼的少年……再也醒不过来了。
窦世宽对弟弟疼爱，没按照桃花村的风俗把人给火化了，而是借钱在家摆了个灵堂，他要弟弟走的体面一些。
我见他日子实在过的可怜，从口袋里省了些钱，让何洁给他送过去。
没想到晚上些的时候，窦世宽亲自找上门来了。
隔着门，他闷闷的开口，“杨支书，我找你有事。”
我以为他说的是钱的事，也没开门，而是隔着门安慰他，“就算我借你的，你先收着，以后了还，不急。”
门口的窦世宽有一瞬间的沉默，继而才开口道，“不是这件事，是其他的，杨支书，你出来说吧，我家有白事，不方便进来。”
别的事情？我披上了衣服，把门打开，这才惊觉窦世宽的头发，竟然在这短短的几天内变得花白。
我叹了口气，直接把他拽进了屋子里。
也是苦了这个男人了。
“我家不讲究，你进来说话就是了。”
桃花村有个风俗，那就是家里有白事的不过百天不能进别人家的门，不然会给主人带来霉运。但我一向不怎么讲究这个，加上外面天冷，我实在不忍心窦世宽隔着门和我说话。
窦世宽脸上浮现感激之色，谢过何洁端来的茶，蠕动了一下嘴唇，开口问道，“杨支书，人被山洪冲走，身上会有伤痕吗？”
我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窦世宽和我问的是他弟弟的事情。
“按道理说应该没有，不过不排除路上会磕到石头之类的，身上可能会出现大面积的淤青，嘴里，鼻子里也会进去大量的泥土。”
顿了顿，我还是补充了一句，“山洪不可怕，可怕的是带发的泥石流，往往就是泥石流使人窒息而死的。”
窦世宽的眼神跳了跳，最后闷闷的说了一声，“我知道了，谢谢杨支书。”
他起身要走，却忽然回过头来又问了我一句，“那杨支书，要是被你说的那个泥石流冲走，会只留下脑袋上的伤口吗？”
“理论上是不会的。”
我清楚的看到，窦世宽的额头上有明显的青筋暴起，拳头也紧紧的捏在了一起。
片刻之后，他松开手，向我道了谢，离开了。
窦世宽走后没多久，我在家里怎么都坐不稳了。
窦世宽刚问的那些话，怎么想都感觉是在怀疑窦世清是非自然死亡。而在窦世清生前的最后时光，和他在一起最亲近的人，似乎只有张德云了。
坏了！他不会去找张德云的麻烦了吧？
担心窦世宽出事，我赶紧披上外套往学校里赶去。
正是放学的时候，我刚过去就看到有一堆人围在一起，心中暗叫不好，冲过去拨开人群，果然看见窦世宽已经和张德云扭打在了一起。
“窦世宽！你疯什么疯！都说了你兄弟的死和我没关系！”张德云毕竟上了年纪，脸被窦世宽打的歪向了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道。
“放你娘的屁！”一向老实本分的窦世宽难得骂了一句脏话，又是一拳打在了张德云的脸上。
张德云被他彻底打趴在地上，粗粗的喘着气，鼻血也一滴一滴的往地上滴去。
“要不是你把娃们都领到山沟沟里去，清子能出事？你他妈的到底对清子做了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窦世宽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听明白，但张德云的脸色却刷的一下白了，眼见窦世宽抬脚又要往张德云肚子上踹去，我赶紧上前把这两个人给拉开了。
“干啥？有啥事不能好好说？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我瞪了窦世宽一眼，窦世宽却中气十足的指着躲在人群后面的张德云吼道，“老子打的就是这个杀人凶手！”
“你他妈少满嘴喷粪！那个小短命鬼死了干老子什么事！”张德云脱离了窦世宽的钳制，瞬间也天不怕地不怕起来，直接怼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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