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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世宽的眸子暗了暗，却还是一脸坦然的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没有的。要有的话，我兄弟……”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窦世宽的声音里已然带上了哭腔。
返程的公交上人多，窦世宽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那豆大的眼泪花还是不住的往下砸。我实在看不过眼，递给了他一片纸巾。
窦世宽拿袖子把眼泪抹了，没要我的纸。
我叹了口气，将自己的纸巾收回塞进包里，尝试着给他讲道理。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神的，你要相信科学，我知道窦世清的事你一时半会还想不开，但……”
我前前后后和窦世宽说了很多，我也不知道这个汉子听进去了多少，反正车停下来的时候，他整个人看上去好多了，至少不像之前那么的颓废了。
“杨支书，谢谢你。”临走的时候，窦世宽突然冲我裂开一个笑容。
我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却还是回了家。
我不觉得我说的话窦世宽都能听进去，毕竟封建迷信这个东西，已经在他的脑子里根深地固了，但窦世宽的那个样子，又不像是自己把自己钻到牛角尖里去了。
我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窦世宽到底是怎么了，只能摇了摇头，不再深究此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学校出了事情，桃花村总算是安静了一段日子，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乡上给了几个贫困人口名额，我想了想，还是夹着表冒雪去了窦世宽家。
窦世宽的日子还是那么过着，但王招娣的精神状态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至少看着我进去，也知道叫声“哥”的了。
这小妮子以前可没对我这么亲过，我不免觉得心里美滋滋，从兜里抓了几个糖给她。王招娣拿了糖，美滋滋的出去玩了。
“窦世宽，乡里拨了几个贫苦户名额，我想了想，也就你最符合这个标准，就把表拿过来了，待会我问你几件事，你照实说就行了。”
窦世宽在里屋，我掀开门帘进去的时候，他正低着头手忙脚乱的不知道在收拾啥，等到他再次直起身子的时候，脸上才挤出个不大自然的笑，“杨支书，你来了啊，你刚说啥？”
“贫困户。”我无奈的扬了扬手里的表格，想着他最近也不容易，也没和他多计较。
窦世宽明显愣了一下，嘴唇蠕动了半天，才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说了句，“杨支书……谢谢你。”
嗨，乡里乡亲的，这有啥好谢的？我招呼着窦世宽坐下，别和我说这些客套话。
可真准备动笔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尴尬事。
那就是我的笔芯里面的水竟然被冻住了。
抡了两下笔，也不见里面的墨水流出来，我随口抱怨了句，“窦世宽，你这怎么也不生火？”
“没钱。”窦世宽红着脸回答道。
我愣了愣，现在天气虽然不算冷，但好歹也入了冬，白天有太阳的时候还能凑合，这晚上怎么活？不得手脚冰冷？
叹了口气，我换了支铅笔，边填内容边和窦世宽说，“等补助款下来就好了，待会你先和我过去，在我那拿点炭。”
“这怎么行！”因为之前我屡次出手帮忙的缘故，此时此刻的窦世宽显得十分的不好意思。
“哎，别说这话，又不是送你，你先拿去烧，我今冬买多了，等救济款下来了，你再还我也不迟。”
我知道窦世宽是不会轻易接受我的好意的，只能想出这么个办法来。
窦世宽也明白我的好意，以他现在的家庭状况实在是买不起炭，只好点点头，答应下来。
填好表后，我将其仔细的收进袖子里，转过去和他说到，“我待会还得再去两家，你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来我家。”
抬腿准备离开，我却注意到了地上一包金灿灿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有些好奇的将那玩意拎了起来，窦世宽的神情明显变得有些紧张，“没啥……”
看着很细腻，像是……金粉？
窦世宽在家里放这玩意干啥？
对上我疑惑的目光，窦世宽不好意思的将自己粘着金粉的手往后缩了缩，开口说道，“招娣的病好的挺快的，我打算搬到城里开个纸火铺子，给招娣看病容易些。”
原来如此，我不禁再次被窦世宽的深情打动，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啥困难随时找我，要是生意好，我给你入点股。”
窦世宽点点头，眼神却有些闪躲。
我也没再多留，直接迈开腿准备离开，突然，窦世宽从后面喊住了我，“杨支书，你娶媳妇了没？”
这不是废话吗？如假包换，母胎单身狗一个。
窦世宽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再搭话茬。
正在我琢磨着他是不是要给我介绍个对象的时候，窦世宽还是开口了，“杨支书，那你觉得……招娣咋样？”
我哭笑不得，他不是打算把自己媳妇介绍给我吧？还是说，家里已经困难到连张吃饭的嘴都养不起了？
想到这，我不由得严肃起来，“窦世宽，你说实话，家里是不是没吃的了？”
“有啊，咋了？”窦世宽明显有些懵，愣了一下之后又继续搓着手说道，“我就是想帮招娣找个我不在的时候能照顾她的人……”
他不在的时候照顾招娣的人？窦世宽要出去？
我有些迷糊，窦世宽却不愿意和我再说下去了，两三步将我推到门外，催促道，“杨支书你不是还有事吗？咱改天说。”
我见窦世宽不愿意说，也不好强求他，踏着雪离开了。
填好报表回家后，窦世宽已经在我家等着了，我想起之前的事情，又宽慰他一番，叫他好好和王招娣过日子，实在忙不过来了可以把招娣妹子放在我这，让何洁照顾，这才放他离开。
看着窦世宽离开的背影，我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不是个糊涂人，这往后的日子，只要肯上进，还是能红火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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