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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鸟灵 > 第 56 章, 真崇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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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百年的老榕下,于文文一个人洒着小米,想起手心宽大的油粮店老婆婆说过的许多话,想着曾经丧子的母亲。她的心,已十分平静。

    几?绿绣眼轻巧飞下,啄着泥软的地,地上留下尖爪印痕,连起来,像一张细网。

    耳稍有风,吹掠颈边的短?,风中有声,依稀送着:咕呲咕啾?……咕呲咕啾?……咕啾,啾呜……咕呲咕啾?……

    她约了彼得在紫色汽车旅馆见面,那天,她一直在被中拥抱着他,说:“今晚,就这样靠在一起休息,好吗?”

    彼得点头,没有多说话,全心地被她包拥。

    手机有留言,父亲说:“昨天我那位大学同学来家?坐坐,我们下了几盘围棋,一起做了玉米煎饼吃。

    他刚过世的太太其实曾是我登山社的好朋友,也许我没说过,我和她,曾有一段书信热络的年轻情谊,我们一起爬过很多山,她很风趣健谈。她曾送过我一本书,是晚清到近代的落花诗集,我一直珍藏着。

    有时候我在想,儿女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父母的一些秘密,那感觉,真不好。有些事,等我们见面时,我倒是很想跟??说说的。都是??出生前的一些往事。

    雪要来了,希望??在那生活得愉快,要相信自己,肯定自己。愉快、轻?,就容易感到希望。”

    又过几天,屈俊平约了于文文在市区旧市场大楼前见面。

    几天不见,他显得十分憔悴,眼上的鱼尾纹又加深了,母亲若是见了,该会如何心疼,于文文想。

    他强打着精神寒喧,把校方不再支持他竞选说得稀?平常,也提到连天来,持续有小鸟因夜?低温而猝死,他能感到鸟族浓重的忧伤。

    走进旧市场大楼,他一边说:“选不选举其实不是最重要的,??说得对,对鸟灵的思考更有意义,我很高兴??愿意继续探索,把鸟类的生存和人类的?展关连在一起,是一条幸福的思考线。我一直这麽认为。因此,我同意为??引见两位长辈,他们都相信鸟中有神灵,他们都有不凡的际遇和人生。”

    来到油粮的铁招牌底下,紫花棉袄中的老婆婆,满面笑容地等候在红木帐柜前的板凳上,她起身迎接屈俊平,连声地说:“好!好!来了就好!”她举起宽横的右手,抚摸屈俊平的面颊。

    看见于文文,老婆婆好像不认得,眼光迷?髯牛?蛐硎羌傅姥塾褪顾?至诵模??推?乜畲??樟宋沼谖奈牡氖郑?盟葡惹暗亩曰埃?氲悴辉谒?氖奔溲e留下痕迹。

    油粮?对面主持算命馆的老先生,在这时候起身上前,他用掌心在屈俊平的背上拍了拍,温暖地微笑。

    倒是老婆婆盯着屈俊平时,眼底又恢?土思阜志?鳎?恢痔籼蕖⑹拦省⒆愿旱呐卸痢D鞘鞘粲谀盖椎模?恢中缀范?嬷康奈?ぁ

    老婆婆?出一咧浅笑后,牵着屈俊平的手,眼神又立刻回藏。

    屈俊平笑说:“我母亲已经高龄九十八了,她其实人很好,只是喜欢用眼神吓人。”

    说完,他转头对老婆婆做了个鬼脸,又说:“鸟,对她来说,是种神秘的信使,她有很多关于鸟的故事,我从小到大都听不腻。”

    日光灯下的屈俊平,恢?土舜竽泻?愕奶煺妫?淙谎畚汛Φ闹逦萍由盍耍?炫缘姆?钗埔蚕鲁列矶啵??牧槎?腥玖Γ?谰删?恕

    老先生从算命馆推出一张滚轮茶桌,沏了铁观音,四人围着茶桌,在浓烈的花生油香和茶香中,聊起一些陈年旧事。

    “是鸟?是人?我其实一直分不清。有时候我在想,就算分清楚了,又能怎麽样?但那声音,确实指引了我很多,在我没有人可以商量的时候,那声音给了我意见,点出了方向,我其实是非常感激的!只是,我相信,那声音最想说的,一直都没有说出口。”老婆婆一贯幽沉地。

    ............

    回到宿舍,于文文开始在网页上记录油粮店老婆婆的故事和那天屈俊平说?的一些话。

    老婆婆说她年轻地时候躲过许多重大水灾、地震,都是因为有鸟灵托梦给她,让她事先预警。

    她生完最后一个孩子屈俊平之后,便开始守寡,一辈子服务于邮政的先生只留下单薄银根,她担心家计,原本缝?西服纽扣的工作渐渐被更有体制的代工集团取代,畸零地也开始被建设公司大量收购,不能再违法种植蔬菜。她曾帮人包月洗衣,由于年纪大了,加上后来外劳引进,洗衣的工作也就越来越难找了。

    许多担心煎熬后的一个晚上,她梦见一?半身金绿色的鸟,在窗边流连不去。然后就有个年轻男人在她耳边说话,啾咕啾咕,引领她来到一处市集,她闻到浓郁的花生油和?粉香,感觉心情大好。

    梦过后一星期,她听邻居说有塑胶花加工可批,来到当时尚未改建的城中旧市集,?现一处挂着[米粮]招牌的?子贴出了告示要顶让,她身边没有?钱,更不敢大意地把先夫遗留的存款全部押注,起初只是问问,毕竟经营油粮?是件稳当的生意,这?子是当地一处有规模的中盘,信誉可靠。

    于是她向当时要出让[米粮]的苏先生商量,以共同经营、分摊获利的方式顶下了?子。

    年轻时候的苏先生一心想学山医命卜,米粮店原是他妻子的嫁妆,可惜他的妻子长年身体不好,顶让?子也是希望妻子能够休养。

    苏先生为当时来谈顶下?子的老婆婆卜了个鸟卦,卦辞说,老婆婆将是能够振兴米粮?的人,而且和苏先生很有缘分。苏先生决定让老婆婆入股经营。

    不久,苏先生的妻子因胃癌过世,经过二十年的获利摊还,老婆婆终于正式拥有已改为[油粮]的?子,顺利养大了孩子,并和苏先生结为莫逆,无话不说,互相陪伴。

    老一辈的人生故事让鸟的通灵奇异显得温馨、有人性。那日的老婆婆比之前更健谈,说到尽兴处,也曾提出她对鸟灵的见解。

    她认为,鸟灵像是阴间来的使者,为命不该绝的人带来活路消息,或许该算是阎王爷的一番好意。?们有时以鸟形现身,有时化做人形鬼魂。她还说,能在梦中听见鸟说话或许是种佛缘,她说她不懂佛,但觉得那是对世间冥冥注定的事,给出一片心灵空心,允许有特别敏锐的感受,而且因为认命、单纯,跟着走、照着作,她也就蒙受庇?到了今天。她说,为此,心中常有幸福安定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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