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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简婚 > 第三十八章 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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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面是崭新的衣裳,绿色的窗帘,一盏形状精美的夜灯,粉色的床单,还有各种各样的日用品,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应有尽有。

    穆遥看得目瞪口呆的时候,只见江小姐一阵翻找,终于献宝似的把一包东西放到她面前。

    她低头一看……卫生棉。

    看着江小姐一脸“我优秀吧求表扬”的表情,穆遥艰难地闭上了微张的嘴,挤出了一抹笑意。

    “不过你看上的花,噢,就是那大红玫瑰花,是小珏的,所以我也没能移来给你,”江小姐遗憾地拍拍她道:“遥遥啊,还要靠你继续努力了,说不定哪天他心软了,送给你也不一定。”

    但是以顾林珏的觉悟,说实话,江小姐对这事也没什么信心。

    直到拿到入学通知,穆遥才知道江小姐那句等待已久所言不虚,不单单是邵辰送过来的日用品窗帘床单,她竟然连学校都已经替她联系好了。

    “呐,他们四个在那上高中,遥遥你呢在初中部,这样就没人敢欺负你了。”江小姐拍拍手,对这样的安排十分满意。

    邵辰笑眯眯地向穆遥伸出手:“欢迎你啊,小学妹,跟师兄打个招呼吧!叫声哥哥,要不然以后可不罩你哦!”

    梁瑟一把打掉他的手:“瞧瞧你那不怀好意的德行。”

    邵辰吃痛地揉着手:“我这是爱护弟弟妹妹,你打我干嘛?”

    梁瑟装模做样地点点头:“那说的可是,这院里可算来了个小妹妹能让你逞逞能了,是不是,邵弟弟?”

    邵辰跳脚道:“谁是你弟弟!我不过比你晚生了36个小时!”

    “那又怎么样?晚了就是晚了,管它几个小时呢,你照样是最小的。”

    邵辰气急,追着梁瑟要打,众人哄笑起来。

    喧闹声中,顾林珏忽然转眼看向穆遥,她是真开心,捧着入学通知笑得眉眼弯弯,在热闹的人里,她最安静沉默,可在眉眼之中写尽了发自心底的真欢喜。

    他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嘴角微微勾起,看向正在嬉闹的邵辰他们,自己也莫名开心起来。

    穆遥感慨地看着天空,说道:“林珏哥哥,我从没想到这个世界上会有像江小姐这么好的人。”

    顾林珏侧过头,望着她的侧脸,说道:“遥遥,江小姐有没有跟你说过,她其实还有一个女儿?”

    穆遥惊讶地扭头看向他:“怎么会……”

    江小姐平时除了毫不吝惜对她的偏爱之外,并没有说过她的女儿。

    “她从不提这件事,是因为那个女儿出生后就失踪了,”顾林珏说:“生死未知。”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现在……”

    “大概是二十多岁的年纪,”顾林珏说:“正是最好的时候。”

    穆遥说:“你们一直在找她吗?”

    顾林珏点点头。

    “我发现我不但不知道我们分开的这十年发生的事情,还不知道在我见到你们之前的很多事。”

    顾林珏说:“遥遥,很多事情,也许不知道会比较好,被隐瞒也许意味着被保护,真相往往面目丑陋。”

    穆遥不答反问:“林珏哥哥,你如果在山里迷路,看见前面有鬼火,你会扭头往回,还是继续向前?”

    顾林珏想了想,说:“我的话,应该会继续往前。”

    穆遥点点头:“我也是啊,如果不是鬼,那就没什么可怕的,如果是鬼,我也要看个清楚,而且谁说我就一定打不过那鬼了,不拼一拼怎么知道?”

    顾林珏竖起大拇指:“我家夫人勇气可嘉。”

    他低估了自家小妻子。

    从她有勇气向他讲述这里发生的一切,讲述那些心酸,不堪,丑恶,血腥的过往,尽管仍旧怕到浑身发抖,她还能靠着一股不灭的意志把整件事情讲完。

    尽管那一天,他摸到穆遥一身里衣被汗浸透,却浑身冰冷,上下牙齿都在咯咯打颤。

    林音曾经对他说:“你对遥遥保护过度了。你可以不顾一切地一心护着她,可是护得了一时,你能保证随时陪在她身边吗?遥遥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人,这个家是你的一部分,也会是她一辈子的家,她如果学不会如何在这里生存,又怎么能真正融入你的生活里?”

    “既做夫妻,就要风雨同受,小珏,婚姻固然不能计较得失,但你也不能一味付出,你以为你把遥遥保护得好好的,她就会高兴吗?遥遥是个追求真实的人,你让她活在你营造出的安宁世界里,难道不会让她觉得受到了蒙骗吗?”

    “何况依我看,遥遥也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弱不禁风。”林音说:“给她一些空间,她不会让你失望的。小珏,你还需要多了解她。”

    顾林珏刚回到林家的时候,每当意识到自己和这个家格格不入,被人排斥,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人时,总会想起穆遥,想起她刚到院里胆怯地偷瞧他们的时候,想起她站在厨房中,无措地绞着手指,想起她一个人默默地吃了很久的饼干和方便面,想起她在别人家吃饭隐忍地吃下自己最讨厌的香菜,因为感同身受,所以他更觉得心疼这个姑娘。他在18岁时初尝到的人情冷暖,这个女孩在12岁就开始无师自通。她像是一株蒲苇,即使风雨飘摇,依然温柔坚韧。

    可是他在27岁重遇穆遥,却发现她过得并不好。

    她和父母的相处依旧那样尴尬,她缺乏自信,也缺乏勇气。

    正好,这些他都不缺。

    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可是渐渐的,这种自信就不那么靠得住。与过去相比,她仍旧是那个穆遥,仍旧坚韧温柔,却增添了更丰富的内容。

    这样一个不怎么样的契机,却让他更接近现在的穆遥。

    她勇敢,为了给梁瑟争取自由去和梁浅湾斗智,她坚强,不动声色地在那么多保镖眼底下带走了梁瑟,一路带他来到这里躲起来,可她也脆弱又鲁莽,在被逼到绝境时与虎谋皮,在梁瑟失踪后为了帮他摆脱杀人犯的嫌疑,抗下来自各方的巨大压力,把所有的事情深藏在心底。

    她做到的,已经远超他的想象。

    从昨天的情绪中缓过来,再看见那一床被子,穆遥有点不自在。

    同床共枕也不是没有过,只不过这一次她又觉得很尴尬。

    顾林珏早就看出来她的窘迫,不过他也不是很能理解她这种很突然出现的情绪。

    “你是怕我把持不住对你做什么吗?”他到底是医生,同事聊天更露骨的段子也有,对着自家媳妇也不用太端着,索性就问出来。

    穆遥摆摆手,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我是怕我自己把持不住。”

    顾林珏一愣,反而乐了。

    他安慰她说:“没事,不用担心,我不怕。”

    看着他嘴角的笑意,这句话明显是暧昧的揶揄。

    两人离得远了,被子扯着一个大洞,呼呼地透风,顾林珏就在她身后说一声:“遥遥,过来。”

    穆遥的身体就跟自动上了发条一样咕噜过去了,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他俩就这么睡一晚。

    让顾林珏回想,只能说那晚实在太冷了,抱着取暖就够了,其他什么绮念也生不出来。

    第二天要走的时候,他们一起去送还被子,向邻家老婆婆道别。

    “我虽然眼睛不好使,但是心里知道,你们都是清清白白的好孩子。”老婆婆说:“可惜这世道向来是这样,心善的人要多受苦。”

    她拿出手绢擦擦眼睛,不再说什么,只是挥挥手,就转过身。

    穆遥说:“婆婆,你一定得等我再回来。”

    不管真相如何,她都得真正面对,才能清清白白地站在婆婆面前,才不辜负婆婆的维护和信任。

    婆婆摇摇头:“走吧,赶紧走吧。”

    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还能谈得上等谁?

    她一把老骨头,哪能空许约,让人家白白惦记着?

    这个伤心地,她宁愿穆遥这孩子少回来,免得受流言中伤。

    顾林珏弯腰鞠躬,说:“谢谢您对穆遥的照顾。”

    走的时候又碰到那个给他沙果的孩子,小孩站在石子路边上,大眼睛看着他们,不说话,只是伸出手,又是几个沙果。

    他的手小,大概是为了多拿几个,所以十分吃力,有几个沙果摇摇欲坠,没多会儿就从他手上掉下来了。

    顾林珏忙蹲下身去接,把滚落在地上的也捡起来,小心地擦干净。

    也不知道小孩等了多久,鼻子上已经挂了两行清水鼻涕。

    穆遥心里一酸,也蹲下身,拿纸巾给他擦干净鼻涕。

    男孩看着她,用稚气的声音说道:“我妈说,她不信别人说的,她觉得你是好人。”

    他妈妈,是穆遥小时候的玩伴,12岁之前的友谊,在犹如脱胎换骨的青春期之后,早就已经生涩遥远。

    没想到她还留着情谊。

    乡村里的流言,粗俗起来不堪入耳,何况穆遥18岁就带了个陌生男人同吃同住,最后还闹出人命官司,怎么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她们分别多年,人生际遇性格早就变了很多,可这个女孩仍愿意相信她,虽然不便出面维护,但对穆遥来说,这些就已经够了。

    顾林珏半搂着他小又胖的圆身子,说道:“哎,亏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喜欢我才送我沙果吃,原来是你妈妈让你来的啊。”

    男孩看着他,看了很久,才说道:“这几个是给你的。”

    他低头,仔细从肚子前面的兜里又翻出糖和山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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