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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雨猛地抬起头,撞上他玩味的目光。
“我就在这儿,又跑不到哪去,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就行,非要费那个劲做什么?”
阡雨望着他。
祁苍嘴角带着笑意,却莫名让她觉得有些心底发寒。
大概是背后调查他这件事,让他觉得不快。
他这样的人,既然选择藏身黑暗当中,一定不希望自己的真面目暴露于人前,更何况是发现有人正在费心挖掘他已经埋藏的那些过往。
“我只是有点好奇。”她嘟囔道。
“你们做记者的,对危险事物的好奇心都这么重吗?还是只有你这样?”祁苍转过目光,说道:“不过还好,看来你的确不会随随便便就相信男人。”
阡雨盯了他一眼,忽然放下电脑起身,跑到书房去搜罗了一份文件出来。
她把文件放在祁苍面前的桌上,居高临下地说道:“看吧,这就是我对你的调查结果。”
祁苍抬眼看了看她,也没有动作。
阡雨急于辩白,于是蹲下身,拆开文件袋递给他看,见祁苍不接,还往他怀里戳了戳。
祁苍终于抬手拿过……薄薄的一叠。
阡雨动用自己的信息库,得到的也不过是几页纸的资料,别说详细的信息了,就连一张清晰的照片都没找到。
祁苍一脸意料之中的平静表情,直到他翻到最后一张陈旧发黄的报纸。
报纸是黑白版的,因为年头有些久了,纸质发黄,上面的照片和文字都有些模糊。
阡雨原本在旁边,心里又是气馁又是忐忑地让他看自己搜到的关于他的资料,忽然看到祁苍目光一沉,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你倒是真用心。”他笑眯眯地转眼看她。
阡雨凑上前,看到了报纸的内容,是数学竞赛获奖的新闻报道,占据了很少的版面,连她都不记得这张报纸是从哪找到的了。
上面本应刊登获奖者的正面照片,可是少年有意躲避镜头,所以只拍到一个侧脸轮廓,仍是显而易见的俊朗。他旁边还站着一个极其俊秀的男人,戴着眼镜,温文尔雅的模样,像是看穿了少年的羞窘,也侧着头笑吟吟地看着他。
她看着照片上的少年,又抬头看看祁苍,有了对比,心里一下子明了。
“我之前以为只是和你同名,都没好好看过。”她轻声说道。
毕竟她曾经对祁苍的学习成绩有着很深的误解。
“以为我是从小就在街上溜达的小混混?”祁苍笑着问道。
虽然很为难,但是在祁苍的目光下,阡雨还是诚实地点点头:“毕竟,你和一般学霸气质有些不一样。”
祁苍手中捻着那张报纸,说道:“你没看错,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伸出手,拉住阡雨的手腕,一用力,她就跌坐在他旁边。
他逼近阡雨的眼睛,说:“许阡雨,我出生在桫椤区。”
阡雨点点头:“我知道。”
出生在桫椤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的父母都是社会渣滓,是被世界彻底抛弃的人,才会藏身在那里,意味着从那里出生的孩子会成长在世上最险恶的环境之下,在那种环境下,他所见到的只会是人性至恶,意味着他可能永远无法摆脱贫贱,会被欲望拉扯进堕落的深渊,直到尸骨都化为灰烬,成为桫椤区风吹即散的尘灰。
“可我也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阡雨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精光湛湛,像是永远在警戒中的猛兽,不会被蒙蔽,不会被诱惑,也不会稍微松懈,变得柔和。
在这样慑人的目光之下,她咬咬嘴唇,还是说道:“你不一样。”
祁苍勾起一边嘴角笑道:“我有什么不一样?”
“我们记者界,曾经有个杰出的前辈,他真的非常出色,也很努力,对记者这行全身心投入。他报道的新闻曾经在社会上引起很大的轰动,甚至推动了法制改革。”
“男的?”祁苍问。
他这么突然发问,阡雨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点点头。
祁苍二话没说,当即要退开,被阡雨一把勾住脖子:“你听我说完。”
“我一开始就是跟着他跑新闻,前辈脾气特别好,可是在他采访一个抢劫犯的时候,他问那个犯人,为什么要抢劫,犯人仰着头,毫不羞耻地告诉他‘因为我出身桫椤区’,”阡雨说:“前辈一下子就怒了,我是第一次见前辈发那么大的火,他气得眼睛都红了,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对那人怒吼说‘我也出身桫椤区’。”
“他们出身虽然一样,可是最终的人生选择却完全不同,所以决定一个人究竟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的,不只是环境,还在于他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祁苍露齿而笑,低声说道:“许阡雨,你真是个优秀的记者。”
他俯下身,吻住了阡雨的唇。
阡雨觉得自己像是陷进了一片柔软的花海里,身边的一切感觉都变得不那么真实,只有眼前这个充满侵略气息的男人,还有他身上滚烫的温度。
她伸手抱住他的肩膀,触手一片湿濡,脑子里登时警铃大作,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手上的鲜血。
他这么不安分,伤口果然扯开了。
顾林珏赶过来的时候,阡雨的脸比病人还苍白:“他的伤口止不住血,一直都在出血……”
顾林珏什么都顾不上说,赶紧冲进去,被血浸透的纱布触目惊心。
祁苍嘴唇苍白,还能笑着说道:“我记得医学上说,人体血液只有体重的8%,失血10%以上就要危险了,我这样子,是不是快透支了?”
顾林珏阴沉着一张脸,冷冷道:“闭嘴。”
祁苍呵呵一笑,实际上他也没什么力气再说话了。
在意识游离的时候,他忽然叹息一般说道:“小珏。”
顾林珏手上动作没停,只是抬眼看他,眼中的光柔和了些许。
平常的祁苍绝不会这么叫他。
那是往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天真无知的少年时,祁苍才会毫无挂碍地像对弟弟,对朋友一样,笑眯眯地叫他小珏。
这么温情的称呼,从祁苍踏出顾家大门的那一刻,就不再有了。
因为他要求自己时刻保持猛兽一般的冷酷和警惕,拒绝一切温情的麻痹。
在出生在桫椤区的人中,他比大多数人幸运,又比很多人不幸。
顾林珏有时候会想,和什么都没得到过相比,得到之后再失去是不是更让人悲伤?
处理完出血不止的伤口,顾林珏站在床边,一直等到看见祁苍惨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些血色。
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亮起来。
他走出去,问道:“许小姐,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阡雨递给他一杯热咖啡,犹豫道:“昨天,他看了一些资料……”
“什么资料?”
顾林珏看到那张报纸,眼中墨色聚拢,目光变得更加深沉,他抬眼看向阡雨:“这张报纸是从哪找到的?”
“我是真的没有印象了。”阡雨说道:“这张报纸怎么了?”
祁苍也对这条报道格外关注。
顾林珏说:“这上面的人,是我父亲。”
他的父亲,顾默杉。
“你父亲?”阡雨问道:“那和祁苍有什么关系?”
顾林珏深吸一口气,说道:“祁苍曾经是我父亲的学生,他在家人去世之后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
阡雨看了一眼祁苍的房间:“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他看完这篇报道之后情绪有些低落?”
顾林珏看了她一眼,说道:“我父亲在我15岁的时候就去世了,那之后不久,祁苍放弃上大学,也离开了我家。”
他说完,像是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片刻之后,顾林珏回过神,冲她微微颔首,又走进去看祁苍的情况。
这么多年,支撑祁苍带着这样残破的身体走下来的,是他强于任何人的意志。
让他完成学业,是顾默杉的期望。
林音绝不会违背丈夫的意愿,尤其是在顾默杉已经逝世,这个愿望已经变成了遗愿的情况下。
可是祁苍找林音进行了一场谈话。
祁苍没待多久,就出来了,一直等在外面的顾林珏从沙发上站起身,和他对望。
顾林珏微微带着些惊讶问:“这么快?”
让他母亲松口,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只见祁苍点点头。
顾林珏颇感兴趣地问道:“你怎么说的?”
祁苍扭头指指外边,俩人走出去,他才开口说道:“我跟师母说,我不是你,没有林家的退路,所以我得出去,自己闯出一条路来。”
顾林珏无法反驳,虽然露骨,但这是实话。
他问道:“可是,就算是这样,母亲也不会轻易放你出去。”
“她会的。这条路我闯得出来,她相信我。”祁苍笑笑:“因为我是祁苍。”
彼时的顾林珏还是15岁对一切事情都懵懂无知的顾林珏,只是刚刚失去了父亲,又要失去一个哥哥,他不解地追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出去?你必须要做的事情,到底为什么那么重要?”
祁苍下颌线紧绷着,跟他说:“我要去完成老师没有做完的事。”
“什么意思?”顾林珏问道。
祁苍没有回答他。
当顾林珏终于发现祁苍闭口不言的事实之后,才知道祁苍踏出顾家大门的那一刻,独自面对的世界,是怎样的满目疮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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