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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子里都是核心的研发人员,一心一意搞技术的人,又是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更是热情而单纯。
他们带着穆遥游览,让她这个科技门外汉也大开眼界,不得不感叹科技的确改变了生活,用政治书上的话说,就是大大解放了生产力,提高了人民生活水平。
她在这儿待了一周,这里的生活虽然简洁,但是却让她觉得像是卸下重担一般轻松明快。
张爱玲晚年致力于给自己的人生做减法,名利尽抛,单纯为自己而活。
大道至简,或许可以这样来诠释。
最后一天的时候,厂子里的同事看她来了这么久,只在厂子里面待着,就自告奋勇要带她去周边的村里逛一逛。
穆遥欣然答应。
公路还没修到村里,同事把车停在外面,带着她走小路,翻山去旁边的村里,山路虽然难行,但别有一番野趣。
“你要是春夏秋来的话这里的景色会更好看,可惜了,偏偏是冬天。”同事慨叹道。
穆遥说:“可是冬天很快就会过去了,到时候我还可以再来。”
同事笑笑:“是啊,感觉今年的冬天格外漫长啊。”
“快要过去了。”另一个人说着,把手搭在额前眺望远处:“都说登高望远,但是爬了这么高,看到的还是山,重重叠叠,看不到头一样。你看看这环境闭塞的,连网络都不一定通得进来。”
“山路蜿蜒,也总有能走出去的时候。”穆遥说:“我爷爷家就在这样的深山里,我从小在那里长大,也像你这样,跑到高一些的山陇上,极力往远处看,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同事转过头,笑道:“后来呢?走出来看到外面世界,有没有失望到想要回去?”
“一开始不适应这儿的生活,很想回去,而且还非常想爷爷奶奶,经常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穆遥不好意思地把耳边的头发抿到耳后,笑道:“后来就好了,在这里扎了根,想到要回老家,反而会舍不得这里的人。”
“人都是这样的,就算现在的生活过得很不如意,忽然让你换一种生活,你反而会觉得现在这样也不错。”同事说道:“你看,这儿的生活虽然无趣了点,但是你要是让我去那种人际关系特别复杂的地方,我宁愿跟这些仪器打交道。”
穆遥赞同地点点头。
周边的村里有些村民农闲时摆的市集,冬天天冷,他们就搭了棚子,不同于一般景点摆摊上流水线生产出来吸引游客消费的那些工艺品,这里卖的都是村民自己做出来的玩意儿。
有自家做的布,虽然不如机器生产出来的艳丽多彩,但是摸起来暖和扎实,要么就是自家粮食做出来的糕饼,没有橱窗里灯光的照耀,一叠叠放在那,给人质朴丰足的视觉享受,吃起来的味道也是原汁原味。
穆遥挑中了一匹布,白底带着淡紫的图案,同事调侃说是朴素里带着淡淡的时尚感。
她们从市集上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雪来,雪片很大,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没心情再欣赏这么壮丽的雪景,他们急匆匆地往村外走,刚走到村口,就碰上村长,伸手把他们拦住:“走不了啦,这时候上山太危险了。”
“山上已经积雪了吗?”一个同事担忧地问道。
“是啊,温度太低,雪都积得很厚啦。”村长摆摆手:“在村里等一等吧。”
村长认得他们是那边厂子的人,给他们诸多照顾,直接让他们去住村里的招待所。
“村里好多人都在咱们厂工作,这儿的人听说是厂子里的人都挺热心。”同事跟穆遥解释道:“幸好有这层关系,要不然咱们今天还不一定要怎么办呢。”
穆遥抱歉地说道:“都是因为我要出来这一趟,害你们回不去。”
同事摆摆手:“没事,谁能想到这老天爷脾气这么不定。”
天气预报明明是明天,怎么还提前了?
第二天醒来,雪还没停,外面有小孩在打雪仗,穿着厚厚的棉衣欢呼着,鼻子脸颊都冻得红彤彤的。
穆遥抱着被子看了会儿外面,最后叹了口气,找出手机刚刚给顾林珏发了一条大雪晚归的短信,手机就发出了电量不足的警示。
她起身去借充电器。
“有充电器也没得用,电线被雪压垮了,停电了。”招待所的大姐无奈地说道:“现在这时候停电多不方便?修的人也不知道走到哪了,现在还没来。”
穆遥看了看手机,无望地看到了屏幕闪了闪,彻底黑屏。
她蹲在那,脸色灰败。
旁边同事急得跺脚。
招待所还住着别人,更有心急如焚赶着下山的,只听有人嚷道:“这可怎么办啊?真是倒霉,偏偏碰上这种事!”
穆遥看着仍有鹅毛一般大的雪落在已经白茫茫的地上,心想:顾林珏大概又在忙吧。
忙到顾不上管她在哪。
她这么跑出来,其实心里堵着一口气,虽然没指望顾林珏那天抛下一切追出来,但心里暗暗希望顾林珏能够来找她,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千里追妻,在这样的大雪中冲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一表痴心。
然后她自己都觉得好笑,摇了摇头,站起身。
她站在他面前他都看不见,也不愿和她多说,自己还能这样痴心妄想?
“还好留在这了,前面路都坏啦!”刚刚从外面回来的镇长抖抖身上的水,冲他们说道。
“路坏了?”
“是啊,有一段路还没大修好,现在整个都封路了,为了防止出事故,什么车都不让进来了。”村长跟他们说了外面的情况。
这么大的雪,谁知道还会出这样的事,有人拍拍胸脯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幸好晚走了。”
庆幸之余,忽然有人说道:“那岂不是更出不去了?”
顿时一片愁云惨淡。
“各位不要太担心了,前面在抢修,说不定就能通了。”镇长安抚道:“不过看今天这样子应该是赶不回去了,要是大家不介意的话,就继续在这儿歇歇吧。”
怎么着来的都是贵客,招待得好了说不定能给村里招来好项目,村长当然不敢怠慢了。
人们嘟囔着散开了,穆遥才站起来,微微弯腰向村长道谢:“又要麻烦您照顾了。”
“哪的话。”村长摆摆手,嘴角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对她这样的道谢既惊讶又受用。
“穆小姐,穆小姐!”忽然有人急切地叫她。
“哎,在呢!”穆遥跑出去,看着有人从雪里朝这边跑过来,还叫着她的名字。
“是出去的路通了吗?”她问道,虽然不太可能,但还是抱着一丝期待。
“不,不是。”那人摇摇头,咽了口唾沫换换气才说道:“你先生来找你了!”
穆遥吓了一跳,问道:“我先生?”
确认自己没听错后,她问:“他在哪?”
“就在村口。他折腾得够呛,不敢再让他走了,就让他歇在村口三姐家里了。”
雪积得很厚,穆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她不敢想象,如果真如村长所说,前方早就已经因为积雪封路了,顾林珏怎么可能就这样走十几里山路来找她!
不敢想象!
等她带着满头满肩的雪走到那,一眼就看到了他。
这可能是顾林珏最狼狈的时候了。
屋里生着火,他坐在火炉边,身上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只有头发上还带着冰晶融化后的细小水滴。
他的头发虽然擦过,但依旧是湿淋淋的,全是泥浆的衬衫裤子扔在一旁,已经换上了村民拿来的衣服,脸色苍白,像是刚从泥里捞出来的人一样。
明明昨天还盼着这样戏剧性的场景,可今天真的见了,穆遥只有满心的酸涩。
她的林珏哥哥啊,一直是那么干净妥帖的样子,可现在却因为她变成了这副模样。
旁人不懂穆遥为什么站在那发愣,还推了她一把:“怎么了?这么帅的老公,还对你这么好,跑了十几里路来找你,还不赶紧上去看看人家!”
顾林珏连唇色都是青白的,可是他看着穆遥,眼睛那么明亮。
穆遥走过去,握住他的手,那双手平素修长优雅,又灵活细腻,可现在却是冰凉僵硬。
顾林珏低声说:“遥遥,再过来一些,我想抱抱你。”
穆遥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扑过去抱住他,带着哭腔说道:“林珏哥哥!”
围观村民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明明他们没说什么露骨的话。
“事情都告一段落了,我想着得来这接你回去,就请假过来找你。”顾林珏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早晨刚刚结束主任医师答辩的时候,护士们见到那个急匆匆冲出医院的顾医生不过是大家在集体做梦。
“可是听说前面封路了?”穆遥问道:“你怎么过来的?”
“嗯,幸好我来早了些,没有碰上,不过现在这路况的确不好开车,所以我只能走过来,好累。”
穆遥觉得他没抓住重点,于是重申道:“可是那么危险!”
顾林珏说:“遥遥,我是做医生的,知道这些意外和危险……”
穆遥正弯身拿过火炉上烤的毛巾帮他擦去头上仍留着的小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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