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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透过那双被火焰烤得灼痛的眼睛看到的，是一个男人披着湿哒哒的棉被冲进来，没有光环加持，身材也不算威猛，像平时一样有些瘦削和文弱，可是他一改往常斯文俊秀言笑晏晏的从容模样，眼中写满了急切，冲到她面前的时候甚至没控制好力道，激动地一把把她摁在了怀里，像是跋涉千里的淘金者终于找到了宝藏，像是迷路已久的浪子终于找到了回乡的方向。
他身体里爆发出的力量让她惊讶，让她觉得世界都在那一刻地动山摇。
那是她很熟悉的身影，他们从小笑闹到大，犯错挨打的时候会把她护在身下，哭时会逗她笑，任性时也会让她适可而止的哥哥。
“坚持住。”他不再是平日天塌下来仍旧温文笑语的模样，恶狠狠地跟她说：“林瑾，他们都抛弃你，眼睁睁看着你死，你甘心死在这让他们得逞吗？”
林瑾窝在他怀里，不停地摇头。
“活下来。”他说：“那就活下来，好好活着给他们看，活得长长久久，让他们一直害怕下去，让他们一直被愧疚折磨。”
林?这几句话，激起了她的斗志，支撑她靠顽强的意志坚持了下来。
林瑾别开目光，看着窗边一盆百合花，说道：“你看，只有林?一个傻子，竟然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跟他没有关系的人。”
“谁说没关系？”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林?倚在门框上，正看着他们。
他醒过来，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林瑾怎么样，就算护士说了也不放心，非要亲眼看看才好。
结果一过来，就听见小丫头说着没良心的傻话。
他骨架好，松松垮垮的病号服穿在身上也显得得体又合身，此刻斜倚在门框上，看着有些单薄。
林?从小体弱多病，身体不好，所以也不喜欢练武，只是头脑聪明得很，老爷子也不苛求。
可是他今天就靠着这副并不威猛高大的身躯，硬生生地从熊熊大火里把林瑾抢了出来，即便把自己弄得一身烧伤。
林瑾愣愣地看着他，讷讷无言。
顾林珏起身出去，留给他们叙话的空间。
“林瑾，谁说我们没有关系？”林?走到她床边说道：“你叫了我二十多年的哥哥，现在跟我说没关系？那我这些年挨的打，都是替谁受的？”
林瑾一下子红了眼眶，哽咽着说：“你为什么去救我？搞不好你会跟我死在里面的好不好！”
明明知道她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妹妹，明明知道她这一条命在别人眼中都不值得他一个林家小少爷豁出命去救。
“因为我傻啊。”林?在床边坐下，伸手摸摸她的脸颊，说道：“哭什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他找到林瑾的时候，她甚至连一滴泪都没掉，冷静得不可思议，好像早就料定这种结局。
“我没有，我并没有怕死。”即便在最后一刻，她仍保有自己的骄傲，没有痛哭流涕，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怨天尤人，可是现在在林?面前，她却止不住眼泪，哭得不能自已。
她哭得那么惨，哭得泣不成声，林?看得心疼，直接把她揽进了怀里，像小时候一样一缕缕抚顺她漆黑的长发。他轻声说：“我知道你没有怕，而且我们不是说好了，不管去哪都要在一起，谁也不许先放开吗？”
林瑾呜咽着追问：“为什么要去救我？”
如果林?没有回来，或许她就会死心，也许她能从林家出去，用一场能把一切燃尽的大火了断和那里所有的情分。
可是看见林?的那一霎那，林瑾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随着心跳迸发出的血液传遍四肢百骸，从此再也不能割舍。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除去血缘，我们早就是家人了。”林?说：“我怎么可能放弃家人？”
那么大的火，进去可能就没有机会再出来，可是当他知道林瑾还在里面的那一刻，就义无反顾地冲进去，甚至没有一分一秒的犹豫。
林?轻吻她的头发，说：“林瑾，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是我的妹妹，永远不会变。”
林瑾顿了一下，不但没有收声，反而哭得更崩溃了。
等到林?筋疲力竭地走出来，看见顾林珏正坐在外面翻看病历簿，看见他的时候眼中泛起微微的波澜，融化了原本浮在上面的一层薄冰。
林?在他旁边坐下，长舒一口气。
顾林珏眼睛看着手中的资料，随口问：“那时候想过自己可能死在里头吗？”
林?无奈地笑道：“心里只想着林瑾千万别有事，哪还顾得上想别的。”
顾林珏翻页的动作停下来，略微思忖一下，问：“换作是你困在里头，你觉得会怎么样？”
林?瞥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道：“换作是我在里面，用不着别人，林家的家仆就得豁出性命把我救出来。”
顾林珏认同地点点头，淡淡地说：“也不知道是该夸奖他们忠心，还是该气他们迂腐。”
两人正说着，只见有人走过来说道：“?小少爷，珏小少爷，老爷请你们回去。”
回头从窗口看了眼林瑾，林?还有点不放心，顾林珏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有你这个嫡亲的小少爷罩着，没人敢怠慢她。”
林瑾对他有多依赖，从她一直的矜持冷静，直到见到林?后防线的彻底崩溃就可见一斑。
林?苦笑着说：“我护了她那么多年，怎么着也想着在林家起码有一个人是快乐的，没想到连她也没能保护好。”
林瑾刁蛮也好，任性也好，只要她快乐，只要她笑得张狂肆意无忧无虑，在他眼中都觉得可爱，只要能让她开心的事他都能纵容，他的态度在这儿摆着，底下的人看着也都得小心恭敬。
可是也许明面上恭敬，私底下怎么样就不好拿捏了。
顾林珏说：“林瑾是林瑾，你是你，作为哥哥，你做的也已经足够了。”
林?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阡雨穿着风衣戴着墨镜，面对祁苍站着，力图在气势上压倒他。
可惜她个子比他矮太多，又不能穿高跟鞋和化妆，没有烈焰红唇的妆感加持，站在他面前，倒显出几分小鸟依人的柔弱。
祁苍问：“想好了吗？”
“想好了。”
祁苍紧盯着她看，生怕漏过一个字。
“伸手。”阡雨拿起他伸出来的手，迅速从兜里掏出一枚戒指给他套上，随即抬头看着他：“好了。”
祁苍盯着戒指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掏出她一直藏在兜里的左手，果然，无名指上带着的是同样款式的戒指。
这个意思是，求婚成功了吗？
祁苍当即问道：“户口本带了吗？”
阡雨摇摇头：“我还没答应你要结婚。”
“那你想做什么？”戒指戴上了，这孩子也留下了，不结婚还要干什么？
阡雨的手无意识地抚上腹部，笑着说：“即便有孩子的存在，我们之间的问题也还是没有解决，我不想用孩子胁迫你什么，也不想我们因此捆绑在一起彼此痛苦，不如这样，我们各退一步，我不要求你娶我，但是我们在一起，在觉得无法忍受的时候离开，如果……”阡雨有些不确定地说：“如果我们感情一直不变，那么也没有用婚姻这种形式绑在一起的必要。”
这是她从那位店主那里得到的启示，真正重要的不是浮于表面的形式如何，而是背后赋予的意义，他们之间存在的感情。
结婚，仪式，珍贵的珠宝戒指，不过是感情的外在表现，真正的内核是两个人炽热靠近，无法抗拒的心意。
祁苍忽然笑起来，说：“照你这么说，形式不重要的话，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阡雨疑惑地看着他，祁苍却只是笑了笑。
阡雨使劲地回想，只想起那一次在西北。
阡雨买日用品，祁苍靠在车边等着，顺便抽根烟吹吹风。
没过一会儿，就有女郎过来搭讪。
阡雨隔着货架，一抬眼就看到了，嗬，真是波涛汹涌。
不过祁苍还挺有礼貌，难得那么有风度又好脾气，俩人有问有答，还一起朝她看过来。没过一会儿，女郎走了，很是遗憾地回头看了他好几眼，可谓十分的恋恋不舍。
眼看着女郎粘滞的步伐，阡雨冷笑了一下走过去，宣示主权一样靠在他身边，嘲讽道：“你可真是不消停啊，哪都有艳遇，笑得那么开心，她跟你说了什么？”
祁苍坏笑着，一脸痞气地说：“她想抢你的生意啊！”
阡雨上手掐他的腰。
祁苍捻灭了烟扔进垃圾桶，伸手揽住她：“买齐了吗？我们回去吧。”
几分钟前，女郎来的时候。
“先生，需要陪吗？”妖娆的女人靠过来。
祁苍叼着烟，抬起下巴往阡雨的方向指。
她正在挑东西，侧脸的线条流畅温柔。
“看到那个女人了吗？我们是一起的，对，她是我妻子。”
她想要的，他很早很早，其实就已经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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