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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上的江小姐微笑着,那笑意被定格在一瞬间,像是他们记忆里的那个人一样,她带来的光芒留在了他们心里,永不褪色。
田灵灵走到前面,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这一辈子咱们好像缺点缘分。”田灵灵说:“但是没关系,我过得很好。”
顿了顿,她又说道:“您也别怪我师父,当年的事,的确是他对不起您。但是他还有良心,把我养大成人,这么多年,我一直当他是恩人,就算他做了错事,这罪他背了二十多年,背到死,也该给他个机会了。您在底下见着他,就算要打他也下手轻点,他身体一直不好……”
知道被蒙骗了这么多年,知道师父原来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知道她的母亲被这个男人的懦弱和背叛所害,她曾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诅咒他才痛快,可是人真的死了,挡在她面前死了,那么懦弱的人,因为要给自己养大的孩子挡枪死了,她那一刻只觉得天崩地陷。
无论他做过什么,在她心中,他曾是她的守护神,是她的英雄。
即便他夺走了本属于她的一切,也不能抹杀那些发光的瞬间。
没有师父无条件的支持,也就没有一个豁达开朗,无所顾忌,敢作敢为的田灵灵。
看着江小姐微笑的样子,田灵灵忽然觉得喉咙酸涩,她艰难地说:“不过还好,总算是找到你啦。”
……“妈妈。”
邵辰听见她轻轻地说,余音轻忽颤抖,像是在小心地压着情绪翻涌,怕被人看穿。
只见田灵灵用手撩了一下头发:“这里太晒了,我得去躲一躲,就不多说了。”
他看着田灵灵转身飞快地离开,没一会儿,周成斯跟了过去。
已故的亲人,即便音容笑貌不再,但是呼唤名字都能感受到温度。
邵辰说:“江小姐,你都看到了吧?大家过得都还不错,你和邵先生也要好好的。”
他拉过梁瑟,说:“这是我给你找的儿媳妇,你认识的,而且还相处得不错,以后我们俩就一块过日子了,等我们老了就去找个山清水秀有花有田的地方,过你想过的那种日子。”
顾林珏看着他们,忽然抬头望了望,悄然闪身,往上面走去,没上几级,就看见祁苍。
他屈起一条腿坐在墓碑前面,看见顾林珏,无声地拍一拍旁边,邀请他来同坐。
顾林珏在他旁边坐下,问道:“话都说完了?”
“说什么?”祁苍说:“人都烂透了,哪听得着,再怎么说不都是废话。”
顾林珏笑了一下:“不过是在跟自己心里的那段往事对话,握手言和。”
祁苍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段事情总算是了了。
“接下来打算做什么?”顾林珏问:“Grand是给你铺好的一条路。”
“我对经营公司没兴趣。”想想那一堆要签字的报告合同之类的事务祁苍就觉得头疼,说道:“小祥已经在找职业经理人,很快就会把经营这部分接过去。”
顾林珏无可奈何地微笑道:“那你做什么?”
“杨凌虽然是抓住了,但是那边势力不好收回来,和桫椤区大概还有一场持久战。”祁苍说:“这事可不是现在就能了结的。”
就算把桫椤区收到他手里,需要整顿的地方还多着呢,想一想,哪是一朝一夕能成就的。
以后他大概还会是窝在酒吧里的老板,隐藏在暗夜当中做令人胆寒的猎手,只不过这次他给酒吧找了个老板娘。
“有了老婆孩子,以后做事就谨慎点吧。”顾林珏规劝道。
祁苍摇摇头:“干这些事,容不得一点畏手畏脚,多少次命悬一线,都是咬着牙拼着命挺过来的,这劲一消减,死得比谁都快。”
顾林珏看着前面,问道:“那你还打算坚持?”
“我要做的事还没做完。怎么能停下?”祁苍说:“等真了事了,我再按着你给我准备的那条路走。”
顾林珏拍拍他的肩膀:“受伤就叫我,你当我的武器,我当你的急救包,是不是够公平?”
祁苍瞥他一眼,说:“这不是当然的吗?”
下山的时候,发现阡雨也来了,不过是和穆遥一起来的,没想到能遇到祁苍。
祁苍站在台阶上,遥遥地眯眼看她。
仍旧纤瘦的一个人,不知那样的身体里,怎么会有用不完的勇气和活力。
阡雨原本很坦然,可是被他那么坦率直白的目光看得忽然就有点羞怯。
她恶声恶气地说道:“喂,乡巴佬,没见过美女吗?”
祁苍笑起来,笑意舒展开,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落在她的腹部。
阡雨下意识拿手护住肚子:“你看什么?”
祁苍微眯了眯眼,说道:“许阡雨,你想过这孩子生出来什么样吗?”
阡雨想也不想就说道:“还不一定生……”
看见祁苍的眼神,她自动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她以为,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肯定仓促结婚,毕竟祁苍完全处于被动接受的状况,结果出乎意料的是,祁苍给道上的兄弟都发了帖,一场婚礼办得声势浩大。
祁苍包揽了婚礼的全部流程,期间只让阡雨露了露面,算是让道上的朋友都认识,以后这就是他的妻子,是站在他身边的人。
来的宾客不许抽烟,做的菜荤素搭配但不能油腻,就连新娘出场也不许他们起哄灌酒,闹可以,但得等到新娘离场之后再闹,这些个规定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来祁老板对自己这位美艳绝伦的娇妻有多宝贝和袒护。
道上有心直口快的兄弟,直接问道:“祁老板,这刚刚结婚就怕了嫂子,以后不得是个妻管严!”
祁苍笑了笑:“比不上张老板一个人潇洒,与其让我一个人无法无天,大家伙倒是都乐得见我被人管一管。”
众人哈哈一乐。
他们的日子过的风风雨雨,有个踏实可靠的女人愿意陪着,这女人不一定要温柔贤惠,但是愿意豁出性命身家来献身,必须得有不同别人的胆色,他们表面不说,其实心里都在暗暗羡慕。
祁苍平素行事低调,也就在结婚这件事上高调了一次。
散场之后,顾林珏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说:“再喝一杯?”
祁苍拿起杯子,满上,忽然像是有所感慨的样子,看着他说:“小珏,我没想过自己也能有这一天。”
有老婆,有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既然得到了,就抓紧一点,好好珍惜。”顾林珏和他碰了碰杯。
喝了口酒,顾林珏笑着说:“我没想到你那么期待孩子。”
祁苍露齿一笑,摇摇头……不是不期待,正是因为太期待,才有些惶恐。
但是想一想,很多事并不是准备好了才发生,它突然到来,让人猝不及防,手忙脚乱中也不知到底是好是坏。
但也不用怕,保持安之若素的心境,人的坚强和韧性让他们不会被轻易击倒。
顾林珏从国外来了朋友,他抽不出身,只能拜托穆遥代为招待。
穆遥有些惴惴地说道:“可我不会德语……”
顾林珏笑起来:“他那人很有语言天赋,我们只管请客付账就好,其余时候听他讲就行了。”
果然,那个金发碧眼的帅哥见到穆遥,直接就是一串流利的中文。
“你就是我们Lance的妻子啊。”他笑道:“百闻不如一见啊!你好啊,我是安德烈!”
“我叫穆遥,不过你认得我?”毕竟那么多人之中,竟然是他先认出她来。
安德烈笑了笑,一双蓝眼睛剔透漂亮,熠熠生辉。
穆遥也会意一笑:“听他说你们是在德国留学的同学?”
他摇摇头,说道:“只能说我们在那里同住了一年,Lance每天埋在书本和实验室里,哪顾得上和我说话。”
“啊,”穆遥感叹道:“原来在德国读书这样辛苦啊!”
“读书固然辛苦,但要不是他那么急着回来,哪有那么辛苦。”他说道:“他每天几乎睡不到五个小时,玩命一样在学习,我还以为自己遇上个学习狂人,直到那天我看到苏珊从他房间里出来,气得发疯一样去找他算账,结果看见他拿着结婚证发呆。”
穆遥惊讶地发了个单音节词:“啊?”
“他指着照片上的你跟我说这是他太太。”他说:“那是他第一次跟我说话,说的全是你,你说我怎么可能不记得?”
穆遥问:“他都说什么了?”
他指指桌上的蛋糕,穆遥立马会意:“你想吃什么,尽管点,我都请你。”
他计谋得逞地笑笑,俏皮地眨眨眼:“他说,他得赶紧回去,免得太太怨他出来太久,被别人抢跑了。”
他说:“Lance一直是个骄傲又自信的人,可我第一次见他那么小心翼翼地提起一个人。”
“我从他身上看到爱情的样子,而不是一架学习机器,所以我们才成为朋友。”
分别时,他说:“太太,谢谢你的蛋糕,等你将来去德国,我请你去吃大餐。”
穆遥笑了笑:“谢谢你,Lance很幸运能有你这样的朋友。”
他说:“太太,你知道吗?Lance这个名字来源于法语,意思是等待他人的人。很高兴你没有让他等太久,Lance有你这样温柔的妻子也是他的幸运。Maygodblessyou!”
眼看他潇洒地挥挥手,背着背包的高个子很快就隐没在了人群当中,穆遥愣愣地站在那里,已经是初春天气,风吹过来,温软的,带着让人沉醉的气息,她想起少年时初见,一眼看见少年长身玉立,如玉如竹,她心中怦然,前路漆黑一片空茫,他突然出现,像是泠泠月光照亮了带她前行回家的路。
一个月后,穆遥收到寄来家里的包裹,是顾林珏发表的著作,在扉页上写着:“Tomybelovedwife。”
还好他们有这样的契机,让深情没有被辜负,让暗恋终于从黑暗中破土而出,长出枝桠,开花结果。
篇章虽然结束,他们的故事还会长长久久地继续下去,跌宕起伏的故事一波未平,另一段故事的开端已经蛰伏在平静的表面下。
只是在多年后,当穆遥真的如她所想,斑白了头发躺在躺椅里,旁边的孙子围着她,要她给讲个故事。
孙子好奇的事情太多,比如邵爷爷为什么终身未娶,比如田奶奶算命到底准不准,比如为什么林爷爷的妻子要叫姑奶奶,比如那个姓祁的哥哥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酷又神秘。
穆遥的记忆力很好,她还清晰地记得他们年轻时的样子,清楚地记得他们共同走过的日子。
往事已然逝去许久,不知为何,再想起来仍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样历历在目。
可是孙子每一次问,她还是会叫一声林珏哥哥,他会走过来,解答孩子们的问题。
邵爷爷心里有个人,对,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个漂亮到不像话的孩子。
田奶奶算命看心情,但是和周爷爷吵架之后说的话千万不要信。
林爷爷是爷爷的弟弟,姑奶奶是爷爷的妹妹,至于他们为什么能在一起,那又是一个长长的故事了。
姓祁的哥哥有很多重要又危险的大事要做,但他也是个心地很好的大哥哥,虽然嘴上不说,但他会发自心底地一直爱护你们。
这世上仍有除不尽的恶,但是只要相爱的人还在一起,总有拨云见日,真相大白的那一刻。
等孩子们散去了,他回身握住她的手,她终是哭了,年轻时那样坚强柔韧的女孩,在老友纷纷离开后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他们携着手,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日光,原来一生的时光,那么短,那么长。
不知不觉,他们爱了一辈子,无论将来如何,总算没辜负过,这一世的好光景。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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