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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婆婆伸手接过，翻看了几眼，随手将名单扔在桌子上，眸光幽幽地盯着不远处的贡院，冷声道：“出事了……”
“什么？”
宋雪镜一愣，快步走到窗前，果然见不远处的贡院门前传来骚乱，怎么会？方才他派人下去誊抄名单，也未有异常，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速探！”
“是！”
不多时，影婆婆便知道了榜下发生的所有事情，江南乡试，科考舞弊，去岁八月发生的事，竟然憋到现在才爆发！
真是让人意外！
当今的那位建德帝，素来崇文轻武，最重科考，若是让他知道，人才辈出的江南大省，出了舞弊案子……
呵呵！
那脸色，想必一定很好看！
影婆婆冷笑着，面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痛快之色，叛朝不是最爱标榜吏治清廉、科场清明吗？如今出了乡试舞弊的案子，看叛朝日后哪里还有脸鄙弃大越！
哼！
不过……这样的热闹，怎么能少得了绝影楼！
影婆婆眸中闪过一抹厉芒，寒声吩咐道：“去！派咱们的人下去！务必要将水给我搅浑了！”
“是！”
宋雪镜很快离开，不一会儿，福跃居便涌出十几名书生打扮的人，朝贡院门前奔去，接触到闹事的人群，这些人便如泥牛入海，一眨眼便四散开来……
“啪！”
贡院门前，嘈乱之中，也不知是谁，将一小坛黄酒扔向杏榜，酒坛子“噼里啪啦”地裂开，浑黄的酒水湿哒哒淋在了榜上，原本端正得体的字迹，瞬间污成了一团。
“此榜不公，留有何用！不如毁了，会试重考！”
“对！毁了！”
“会试重考！”
四面八方，愤怒的讨伐声铺天盖地地传来，有人开了这个头，疯狂的考生们，似乎找到了新的发泄方式，很快，石子、泥块、臭鞋等脏物，如同雨点般砸向杏榜。
杏榜上一片狼藉，原有的名次变得模糊不清，就连高高竖立的木制牌榜，也被石头砸破了木杆，摇摇欲坠地挺立着……
“苍天无眼！孔孟无用！”
“不读圣贤书，都去赚银子！拜了财神爷，还愁没功名！”
“对！赚银子！”
“功名都靠银子买！”
东南西北，各个方向，都有不同的声音传来，煽动性的话语，很快将考生们愤怒的情绪推到了一个极致！
“文庙不该供孔夫子，该供财神爷！”
“去文庙！”
“给财神爷搬家！”
“孔庙变成财神庙！”
“不拜孔夫子，改拜财神爷！”
一句句鼓动人心的话语，从四面八方传来，人头攒动中，已经分不清到底出自谁口，沈见洲站在人潮之中，被振臂呐喊的人挤得飘来荡去。
他脑子一片昏沉，只觉得眼前这一幕，既魔幻，又陌生，来京城前，他在路上奔波的时候，曾无数次设想过这样的情景。
他设想自己在杏榜之下，当众揭露江南乡试科考舞弊的事实，夏明奎、窦宜冬等人，分散在考生之中，四处附和，这样，定能煽动一批心存不甘的落第考生。
到时候，领着这些人游街也好，告御状也好，学子闹事，闹得还是“科考舞弊”的事，总归能在京城掀起一片波澜！
然而，等这一刻真正来临，他却没想到，掀起的何止是一片波澜，简直是一海巨浪！
沈见洲呆呆站在原地，被疯狂的人群挤来挤去，他脑子空空，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着明心学馆的人……
他看见了！
看见了身子瘦弱的范玖录，声嘶力竭地高喊着什么，看见了个头不高的窦宜冬，面色涨红地附和着什么……
也看见了，昨夜嚷着“大醉一场”、喝下有生之年第一碗烈酒的曹清，双眼通红，疯狂地跟着人流朝一个方向涌去，那是……文庙的方向！
不！
不该是这样的！
沈见洲眸中闪过一抹震惊，一抹茫然，脑子又空又热，有心想要做些什么，却像着了魔一般，愣愣地被涌动的人潮挤着向前……
连升茶楼，顾韶音一把推开窗户，皱眉盯着贡院门前的动静，不对劲！
考生中虽有乔装打扮的浮屠卫存在，但浮屠卫的任务，只是在沈见洲等人开口之前，抢先一步爆出江南乡试科考舞弊的事，并在接下来，刻意将矛头引向东阁大学士杨文昭！
毕竟去岁江南乡试的主考官邹敬，可是杨文昭的学生，不管邹敬因何收受贿赂，是否受到杨文昭的指使，只要颜先生在杨文昭手上，她便不介意将杨文昭一齐拖下水！
可是，杨府……不在东边啊！
“姑娘，大事不好！那些考生要大闹文庙呢……”
文庙？
对！
文庙在贡院的东边！
恍然过后，顾韶音忍不住皱眉，大闹文庙？这绝对不是浮屠卫的主意！那么，会是谁在刻意煽动？
除过他们，到底还有谁插手其中？
莫非是杨文昭？
顾韶音心思急转，却见贡院大门洞开，从内冲出十几名手持长棍的官差，个个凶神恶煞地冲向闹事的考生……
“事情有变！快走！”
竟然惊动了贡院的官差，看来事情绝对闹大了！
顾韶音霍然起身，不能再袖手旁观，对上官差，这些手无寸铁的书生，很快会落败，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沈见洲等明心学馆的学生，再一次被抓进大牢！
连升茶楼之下，喜蛛哆哆嗦嗦，带着哭腔道：“我的爷，咱快走吧！那些人这时候都疯了，竟然要去文庙闹事呢……”
燕榭面色凝重，文庙！谁人不知，当今圣上最重文治，每年的四仲月，都要亲自前往文庙祭拜！
学子们大闹文庙，这是要打当今圣上的脸啊！
这种事，他们信王府，绝对不该掺和其中！
燕榭心情沉重了几分，正要上轿，身子一转，却撞上了后头的一人，他面露歉意，正要伸手搀扶，那人却飞快地避开，只留下惊鸿一瞥的一道侧影！
那是……
不！
不可能！
燕榭呆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人快要消失在人海之中，才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
福跃居，影婆婆盯着街面的动静，忽然眸光一凝，手指下意识地扣紧了窗棂，那是……
怎么会？
怎么会！
“吧嗒！”
木制的窗棂，被手指硬生生攥断了一截，宋雪镜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却见他眼中素来稳如泰山的影婆婆，整个人如同失了魂一般，直勾勾地盯着街面！
须臾，宋雪镜只觉眼前青影一闪，影婆婆已经不见了身影，他连忙凑到窗前，只看到远处，一个青点，正飞快地朝着人潮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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