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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放在玻璃桌面上，五指用力收拢，如天空般黑沉的双眸望着远方，像伫立在那儿的木桩似的，一动不动。
菲薄的唇绷直成一条直线，一如他此刻的大脑神经。
他调动所有的神思，回想当时车祸的画面，却怎么也记不清。
只依稀记得，发生车祸时，他撞到安全气囊，被猛烈弹回来的画面，耳边还有人一直在呼喊他的名字，他不确定那是错觉，还是那时候他的身边还有别人。
砰！
握紧的拳头砸在桌面上，兹拉一声，玻璃桌面产生裂痕。
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举起的拳头又要落下时，雷傲的电话打了进来。
“延霆，订婚典礼举行之前，方墨晟曾经找过嫂子，俩个人……”雷傲有些犹疑。
“说！”顾延霆催促。
“俩个人在房间里呆了半个多小时，嫂子出来时，面带泪水。”雷傲说得忐忑，等了几秒，没得到顾延霆的回应，他话锋一转，“延霆，你别疑心，嫂子跟方墨晟那厮决计没有什么事的，因为根据我的调查，当时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是谁？”
“是个精神病人，前段时间刚从西郊精神病院消失的人，不知道方墨晟把他弄出来干什么。”
“有照片吗？把他的照片发给我。”
“有，我马上发。”
过了一会儿，雷傲把照片连同所有调查到的资料全都发到了顾延霆的私人邮箱里。
顾延霆点开照片一看，瞳仁颤动。
果然是替他顶罪的男人！
也就是说，车祸的事是方墨晟告诉苏绵的。
而方墨晟得知车祸的真相是从这个顶罪的男人口中得知的。
精神病院……
方瑶瑶跟卫冉静不就在精神病院。
而前段时间，方瑶瑶出逃精神病院，显然是方墨晟暗中帮忙的。
至于为什么突然暗中帮忙，想来应该是方瑶瑶也知道车祸真相，所以用这个作为交换条件，让方墨晟把她弄出去了。
那么，方瑶瑶有跟卫冉静说过吗？
这点，无法确定。
只是，事关顾家的声誉，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方瑶瑶与卫冉静最好不能开口说话，才能让人放心。
……
梳理完思绪后，顾延霆拨了苏绵的手机，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只好发微信：“绵绵，对不起，我们能见一面吗？”
老实说，知道原因后，他慌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初看到别人家出车祸，爸爸死亡时，她都那么激动，可见当时苏绍辉的车祸对她的影响有多大。
现在，他成了撞死她爸爸的真凶……设身处地的站在她的立场来看，完全是没办法接受的。
顾延霆捏着眉心，眼底滑过悔恨。
而发出去的消息，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任何的回音。
她是恨透了他，所以连一面都不肯见他吗？
想到这个可能很大，顾延霆心口阵阵抽痛。
＊
龙九月当天就给苏绵租好了房子，当天中午，苏绵拎着行李箱搬了进去。
至于地点，连顾佑福都不知道。
龙九月担心苏绵跨不过心理那关，想要留下来陪她，被苏绵赶走。
接连三天，苏绵都没有出过房门。
直到……杜婉凝打电话过来，说王灿芳这几天感冒，身体不太舒服，老人家一直念叨着她，让她过去瞧一瞧。
事关奶奶安危，苏绵当即赶过去。
看到苏绵提着水果，营养品，大包小包的上门，王灿芳嗔怪道：“你妈就是大惊小怪，一把年纪，生个病感个冒再正常不过了。”
“绵绵，奶奶没事，是你妈太紧……咳咳！”王灿芳咳嗽两声。
苏绵搀扶着王灿芳坐下，又亲自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给她，“奶奶，您也知道您一把年纪了，所以这种小感冒才最不能忽视啊！”
“再说，我都多久没来这边了，难道您就不想我吗？您要是不想，我这就走。”
“你呀，多大了还这样。”王灿芳握紧苏绵的手，面目慈祥，语气满是宠溺。
苏绵坐在王灿芳身边，脑袋轻轻地靠在老人家瘦弱的肩膀上，指腹摩挲着她粗糙得跟老树皮一样的手，眼眶微红，“奶奶，你还会想爸爸吗？”
王灿芳一愣，“你爸爸是我的儿子，怎么可能不想？”
说完，怅然地叹了口气，望着放在柜子上苏绍辉的遗照道：“直到现在，我还觉得你爸爸可怜，临到死，连个全尸都没有，连家里的祠堂也不能进，要是真有阎王地府一说，你爸爸就只能当孤魂野鬼了。”
王灿芳说得眼眶通红，正在厨房做饭的杜婉凝瞧见，责怪道：“绵绵，你奶奶生着病呢，就不能说点儿高兴的事？”
苏绵偏头抹去眼泪，“奶奶，对不起，这么久的事我不应该再提的，我只是……有点儿想爸爸了。”
苏绍辉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爸爸，憨憨的模样，从不发脾气，还特别疼她，就算是后来弟弟出世，也没忽略她，反而考虑到她会有失落感，每天晚上都陪着她，给她讲故事。
上天真的太会捉弄人了。
情绪快要压制不住，苏绵起身躲去了卫生间。
杜婉凝端菜出来时，王灿芳凑近小声问：“婉凝，你有没有觉得绵绵不太对劲儿？”
苏绵从小懂事，知道她失去儿子异常伤心，所以从不会主动提起这个伤口。
杜婉凝擦擦手，“妈，等会儿吃完饭我问问她。”
苏绵是王灿芳带大的，比她更了解苏绵，王灿芳既然觉得不对劲儿，那可能真的不对劲儿。
而且，直到王灿芳生病后，顾延霆竟然没有陪着一起来，不正常！
饭桌上，苏绵表现的跟往常一样，叫一直观察的杜婉凝看不出来什么。
到了下午三点，苏绵准备离开，杜婉凝借口去花店看看生意，陪她一起下去。
走到小区门口，正要开口问，瞥见顾延霆迈着大步走过来。
俊脸上带着一丝的笑容，走近后，先是看了一眼苏绵，才恭敬地叫：“妈！”
苏绵绽出一丝笑意，站到顾延霆身边，“妈，你回去吧！”
苏绵知道看花店纯属借口，杜婉凝是不放心她才跟着下来的。
小两口温馨恩爱，打消了杜婉凝的疑虑，杜婉凝点点头，转身上楼。
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苏绵推开放在腰上的大掌，后退一步，往地铁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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