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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台水泵一起开，水流到头，就要扛着铁锨来回跑，非常累人。
张武常常顾得了这边，顾不得那边。小惠就陪他一起干，昼夜不停。
哪条小花狗同样跟着他们跑来跑去，摇着尾巴。
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晨露很重，身上的衣服都湿漉漉的。
毕竟气温低，仍旧十分寒冷，张武上面穿着毛衣毛裤，下面穿着鞋子来跟小惠换班。
此刻，女人已经睡着，抱着铁锨靠在地垄沟上。
“嫂子，你回吧。”他说。
“武哥，你来了？”小惠揉揉眼站起来。
“瞧你累成啥了？以后别来了，我一个人能行。”
小惠说：“那咋中？俺不能瞧着你一个人劳累，毕竟地里有俺的股份。”
“放心，你不来，股份一分钱也少不了你的！”
“俺知道，就是怕你吃不消。”
“放心，我是男人，壮地很！！”张武一边说，一边改开地垄沟。
河水缓缓流淌进田地，明光光一片。
“你想吃啥，俺去给你做。”小惠说。
“我不饿，你回家吧，快去瞅瞅三喜哥。”
此刻，小惠已经三四天没有回过家，因为目前是浇水的重要时刻。
错过时间，菜籽在地里干透，一年的收成就白瞎了。
“喔，那我回家，一会儿给你送饭。”小惠也非常挂念三喜，还有两岁的女儿。
急急忙忙跑回家，她吓一跳，没进院子就听到孩子的哭声。
冲进屋子一瞅，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小惠看到孩子拉了，满炕都是屎尿，三喜也拉了，没人给收拾。
最关键的是男人躺在炕上一动不动，双眼紧闭，面色蜡黄。
“三喜你咋了？三喜！！”小惠赶紧扑过去，先将孩子抱起，然后招呼男人。
可三喜一动不动，已经晕死过去。
她摸摸他的额头，发现很烫，能烧开一壶水。而且男人的肚子很大，明光光的。
“哎呀！三喜，你发烧了？怎么会烧成这样？”小惠慌了手脚。
男人的确烧得不轻，已经三天水米没粘牙。
小惠走的时候给他留着饭，弄半锅疙瘩汤放在炕边。
饿了，三喜可以自己舀着吃。
但男人因为生病，爬都爬不起来，别说吃饭，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孩子也两天没吃饭，饿得不行。
“三喜！三喜你醒醒啊！”小惠吓得不轻，根本不知道咋办。
她只能抱着孩子冲出门，跑大街上叫人：“来人啊，救命啊！救救俺家三喜啊！”
可没人理她，村子里空荡荡的。
成年人差不多全进城打工，只有几个拄拐杖的老婆儿跟老头儿在大柳树下聊天。
老人们耳聋眼花，自己都站不稳。
小惠没办法，只好冲到田地里来找张武。
“武哥，不好了！三喜他……病了，快送他上医院啊！！”
小惠站在田间地头喊，声音都变了调调。
张武闻听，把手里的铁锨一丢，立刻跟着女人往家跑。
进屋一瞅，同样大吃一惊。
他不敢怠慢，背上三喜出门，小惠在后面紧紧跟着。
一口气来到田地的窝棚，张武把三喜丢上拖拉机兜子，然后冲进自己屋子，拿出棉被。
他把三喜用棉被裹住，把小惠母女也搀扶上车，钥匙一拧，拖拉机飞上山道。
小惠在后面，这边抱着孩子那边抱着三喜哭哭啼啼。
“亲啊，你可不能死！你死了，丢下俺孤儿寡母可咋活？武哥，你快点啊！！”
女人一边哭一边催促，拖拉机在公路上风驰电闪。
好不容易来到医院，三喜被推进病房，张武才嘘口气。
小惠眼巴巴瞅着急救室，怀里的孩子仍旧在哇哇啼哭。
张武这才发现孩子很饿，赶紧跑医院代销点里，购买吃的。
“武哥，三喜要是有个好歹，俺也不活了，呜呜呜……。”小惠趁机趴在他怀里哭个不停。
不知道她真难过，还是故意在找便宜。
“放心，三喜哥那么好，不会有事的。”张武劝道。
不多会儿，医生走出来，先让缴纳住院费。
小惠问：“缴多少？”
“先交两万吧。”医生说。
“啊？咋缴那么多？他到底得的啥病？”
“你竟然不知道？他得的是肝硬化腹水，脾下扩散，必须马上做手术！摘除脾脏，不然肝脏会受损的。”
“你……你说啥？”小惠晃晃，差点晕死过去。
原来三喜早就得了肝炎，一直忍着没做声，偷偷隐瞒了自己的病。
不是高烧昏迷进医院，小惠根本不知道。
“嫂子你别晕，别晕啊！挺住！一定要挺住！！”张武不得不再次安慰他。
“武哥，可是俺……没钱啊！家里凑不出两万块，那可咋办？”
小惠家真的没钱。
一年前三喜的腿摔断，进医院就花了不少，一年来的调养，吃药，也是个天文数字。
家里本来就没积蓄，这次真的是雪上加霜。
“别害怕，不就两万嘛，算我的！我帮三喜哥缴了！”张武拍拍胸口道。
“那……怎么好意思？”小惠惊讶地抬头看着他。
“废话少说！救人要紧，医生，是不是交钱以后，就可以做手术？”
“是的。”
“那……成功的几率有多大？”小惠赶紧问。
“一般的肝硬化腹水病人，脾脏摘除，可以活十到十五年不等，这个要看后期的调养。”
小惠闻听，心里咯噔一下。
医生的意思，就算给男人做手术，也活不了多久，回家还是个废人。
她忽然产生一个念头，实在不行，就别治了，还不如省下钱给孩子。
但张武已经走向缴费口，缴了住院费。
缴费回来，三喜已经苏醒，手臂上挂了吊针，被送进病房。
张武跟小惠赶紧抱着孩子进去。
“张武兄弟，你来了？”三喜问。
“嗯，哥，你感觉怎么样？”
三喜说：“我恐怕不行了，自己的病自己知道，没啥割舍不下的，张武，如果哥真的没了，小惠跟娃……我就交给你，你一定要帮我把孩子……抚养长大。”
“你瞎说！自己的老婆孩子，你自己照顾，这个忙我不帮！！老子告诉你，你一定要活下去，我命令你活下去！！”
张武也哭了。
相处的这半年，三喜带他比亲哥都亲。
亲哥抢走他的老婆，而三喜却非要把自己老婆送给他。
瘫痪加肝硬化腹水，把他折磨得不成样子，瘦骨嶙峋，骨瘦如柴。
“弟，你听我说，哥活下去也是废人！不能给小惠幸福，一会儿你俩走吧，回去好好过日子，让我在医院里……自生自灭！”
啪！张武抬手给他一耳光子，怒道：“放屁！你敢死！老子绝不放过你！你听着，必须活下去！孩子需要你，小惠需要你……我是绝不会娶她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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