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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媸笑了笑，没有说话。
今日一别，她跟冷霖沛之间就算是有了一个彻底的了结，将来他回来或是不回来，都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看着他平平安安的离开，也算是对得起她们之间过去的感情了。
冷霖沛离开之后，妍媸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出了很久的神。现在想起来，跟冷霖沛在一起的日子遥远的仿佛像是前世的事情了。尽管他一再的说，当初不告而别，把她丢下是迫不得已，妍媸也相信他的迫不得已。
然而，有些事情错过就是错过了。
如果他没有丢下她，她就不会被妍豪浩送进帅府，如果不去帅府，她就不会遇到阮无城，不会一次又一次的被阮无城半强半哄的当成他的女人。如果没有遇到阮无城，如今的她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妍媸想象不出来。
回去的路上，妍媸谢过林立农，今天这桩事要不是他帮忙，恐怕不会进行的这么顺利。
“妍小姐不用谢我，就当是我还你上次帮我收复帮中势力的人情了。”林立农微笑着说，从头到尾，没有问过一句跟冷霖沛身份有关的话。
不过林立农是个很有心机的人，回去之后，他立刻派人把冷霖沛查了个底朝天，顺带着了解了这位前任，哦不，应该是前前任督军的公子跟妍媸之间的那点过往。
妍媸的日子就没有他那么悠闲了，把冷霖沛送走之后回去的一路上妍媸都在想着回去之后该如何应对阮无城，她觉得，以阮无城的脾气，估计掐死她的心都有。
她强迫自己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事实上，她无人可以应付，阮无城并没有回来。
晚上八点，冯公馆的西洋钟发出突兀的“当当”声，在空寂的冯家大宅里，声音被传播的尤其远。餐桌上的饭菜早已没了一丝温度，却而代之的是早春夜晚的冰寒。
“督军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少爷忙一些也是有的，小姐，要不要给少爷打个电话问一下。”白姨小心翼翼的问端坐在餐桌旁的妍媸。
她已经坐了一个小时，一向黑白澄明的眼睛没有焦点的望着某处，一动也没动。
听到白姨的声音，妍媸方才收回思绪，“不用，先别打扰他了，你也说了督军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肯定要留下来善后的，今天折腾了一天，我累了，要上楼去睡，你们……啊……”
许是一个姿势维持的久了腿有些麻，一起身腿上一软险些摔倒，还好白姨眼疾手快扶住她才没有倒下去，“小姐，没事吧……”
“没事儿没事儿。”妍媸笑了笑，嗓音温凉，似乎染了外面苍凉的夜色，“腿麻了，饭菜撤了你们也都去休息吧。”
等到妍媸上楼，白姨带着几个小丫头撤菜时才忍不住叹了口气，今日是她多嘴，下午少爷打了好几个电话回来问妍小姐有没有回家，她以为少爷会回来吃晚饭的，所以才准备了这么一大桌子菜，没想到，少爷竟没回来……
看妍小姐的样子，应该是生气了吧……
白姨暗暗揣度着，她并不知道，妍媸不是生气，而是松了一口气。
余杭生的死对外界来说十分的突然，消息传出去，各方势力都会蠢蠢欲动，还有北平城的军队，没有了将领，难保不会有其他势力安插进来的奸细鼓动闹事，阮无城这个时候必然要留在帅府善后。
这样一来有了缓和的时间，说不定等阮无城回来的时候他的气就消了，就不会太过为难她了，妍媸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此时此刻身在督军府的阮无城确实忙的焦头烂额。
余杭生这一死，要处理的事情，要见的人，要捋清的关系太多太多，一天下来已然力竭，陈立送走最后一位客人重新回到办公厅时阮无城正单手支着额头闭目靠在沙发上休息。
陈立见状立即吩咐人去冲两杯咖啡过来，吩咐过后转向阮无城，“少爷，一个小时之前收到栾城电报，督军已经在往北平来的路上了，先头部队最迟明天下午能到，不过属下怕北洋军到北平后，余杭生那些亲信旧部会立刻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头，到时候……还有大小姐，她闹着要见您，说有事必须当面问您，万一……”
阮无城缓缓睁开眼睛，“没有万一，让人看紧她。至于余杭生的亲信，把他们召集起来，卸了武器先关起来，等北洋军进城之后移交给督军。”
“好，属下立刻去办。”话说着，陈立却没有动，迟疑了一下，他再度看向阮无城，“少爷，是……是属下办事不利，让冷霖沛给逃脱了，属下一直派人盯着，他从北平离开后一路往南去了，现在走不了多远，要不要……”
阮无城冷冷的瞥他一眼，“怎么？你想把他抓回来？”
“属下……属下……”陈立垂着头，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虽然他是被妍小姐威胁，但人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放走的，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失职，他想把冷霖沛抓回来，将功折罪。可是，人是妍小姐不惜以性命威胁也要放走的，他若是把他抓回来，万一让妍小姐知道了……
“既然人已经放了，那边让他走好了。”阮无城冷着声音说。
反正早晚都是要放的，他留着冷霖沛，原本就存了试探妍媸的心，现在，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是，少爷。”陈立行了个军礼，随后退了出去。
……
阮无城一个星期没有出现，这一个星期北平城几乎是天翻地覆，好不热闹。
北洋军挥师北上，余杭生的旧部跟北洋军发生交火，城里城外枪声不断，城中人人自危，怕北平会像南方一样沦为战场，从此家园尽毁。不过北洋军还算规矩，几次交火都避开城市要道，免得伤及无辜，倒是余杭生的军队，像是疯了一样，见人就杀。
到了第三天，枪声渐渐平息，余杭生的一众旧部惨败，狼狈逃窜着离开了北平，如今北平城已经换了天下改了性，是阮庆丰的地盘了。
妍媸从报纸上看到这些消息的时候看的心惊肉跳，她实在担心阮无城的安危，北洋军一进城，他是北洋府三少帅的身份便瞒不住了，余杭生的旧部自然也就知道，余杭生之死是他策划的，这场交火在所难免。这几天她打过几次电话到督军府去，一直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想必整个帅府都是一团乱麻。
好再如今事情平息了，金陵为了拉拢阮庆丰，还特地派了人到北平道贺，祝贺他接任新一任的北平督军。
一将功成万骨枯，余杭生不过是那万具枯骨之中的一具。
妍媸心中唏嘘不已，然而她去梦园找文琴时却听到了一件让她更加唏嘘的事——穆慈恩死了！
“死了？”妍媸诧异的看着文琴，“她……怎么死的？”
之前在北平饭店时妍媸看到她站在余杭生身边，气色还不错的样子。如今余杭生虽然死了，但阮庆丰接任北平督军后为了显示他的仁义，承诺会好好安顿余杭生的家眷。
“听说是自尽。”文琴一面洗茶一面道：“在余杭生的葬礼上，用匕首抹了脖子。余家二太太，倒是个痴心人。”
妍媸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从前在帅府时妍媸便觉得偌大的帅府，只有穆慈恩是真心把余杭生放在心里的，她做了这么多年的管家太太，尽心尽力，事事以余杭生为重。素日里，她对其他姨太太也还不错，虽然偶尔会动些心思，但却从没像四姨太八姨太他们那样丧心病狂。
没想到，她竟然随余杭生去了！
也许她觉得这样便再也没有人跟她抢了吧……
张妈端了两盘茶点进来，文琴接过，一一摆在妍媸面前，“师傅刚做的，快尝尝。”
妍媸还沉浸在穆慈恩自尽的震惊里，实在没什么胃口。
文琴给她斟了杯茶，随后道，“对了，过几天为安便来北平了，你们兄妹好不容易见一次，到时要不要过来住几天？”
程为安要来北平，妍媸也收到了信。
程为安在信里说来北平办些事情，办完事情之后要差不多就要到清明节了，程世鸾身在战场不能离开，他要替他去趟苏州给程家二老扫墓，在信中他还让妍媸跟他一起去苏州祭拜一下从未见过的外公跟外婆。
但妍媸还没有想好。
她当然很想去，去给外公外婆扫墓，也算是替母亲尽孝了，顺便去金陵看看舅母，她还从未见过。但是，她要离开北平必须要阮无城点头才行，以她目前的处境，怕是……
见她沉默，文琴玩笑似的问道，“怎么？阮三少不肯放人么？”
“没有……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别的消息吗？”妍媸掩饰一般垂头喝了口茶，两人将这个话题就此揭过了。
从文琴嘴里，妍媸得到了一些北平最新的消息，这其中也包括阮家三少跟市长沈临风的女儿沈蔷薇的婚事。除掉余杭生，沈临风也有参与，事成之后，利益均分，顺便让阮无城娶他的女儿，市政厅跟督军府亲上加亲，从此北平城便如铜墙铁壁。
妍媸听着文琴说，有些心烦意乱。
阮无城说过，他不会娶那位沈小姐，可万一他父亲施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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