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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全友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我也希望是这样，起码不至于把事情变得更糟。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之前的几起案件有很多细节咱们根本就没有向外界公布过，比如，死者被开膛的尸体都是被直挺挺地放在浴缸里的；还有，所有的死者都丢了两种内脏，一是心脏、二是肝脏。”张全友叹了口气，“如果说尸体是在浴缸里还有可能传出去，内脏失踪可是在把尸体拉回巡捕房，梁倩做了尸体检查之后才出的结果，几乎不可能外传。”
“那也就是说……”艾小葵斟酌着说到，“要么就是那群盗匪没说谎，只是抢劫，而没有杀人；要么就是真正杀人的，根本就是另有其人！”
张全友瘫坐在椅子上，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恐怕是这样的，那帮粗人倒霉，替这个疯子一样的真凶挡了枪啊。”他揉了揉太阳穴，看起来十分疲惫，“恐怕我今天晚上，不好过啊！也不知道这事儿怎么会传到余司令耳朵里，一通电话直接打到巡捕房去了，让带上之前的资料，去司令府喝茶。”他苦笑着，眼神中的神采已经暗淡下去，甚至显出了十足的老态。
“喝茶？”
艾小葵的心目中，张全友一直是一个刚强硬气的人，除了面对女儿的时候脸上会有比较柔和的线条，在艾小葵从小到大的记忆之中，顶天立地的张全友就是男子汉的代表，从来不会出现这么沧桑的表情。艾小葵觉得心里有一根弦被默默地触动，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走到张全友跟前，去抱抱这个再过两年就能退休的张叔叔。
他在那儿好一阵心酸，张全友调整了一下状态，再站起来时又是平时那副气场强大的样子。
“司令府的茶，再难喝我也不敢不去啊！”他看了看艾小葵，难得露出了一丝微笑，说出的话却带着几分凄凉，“明天的报纸只要一出，巡捕房的声誉就会彻底完蛋，这么严重的失职，恐怕余司令会对我非常不满啊！……小葵啊，我要是今天被扒了这层官服，你小子以后在巡捕房，可就得多几个心眼儿啊！”
“张叔叔，您别多想，也许状况没那么糟呢？！”看着张全友这副像是要一去不回的样子，艾小葵心里一阵难受，“我跟您一起去吧！这资料里好多都是医学名词，如果余司令要问起来，我也能给解释清楚啊。”
张全友苦笑，从艾小葵手里把资料拿回去，一边往档案袋里塞一边说：“不用！我跟你说这些，是想着如果我要是回不来，起码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回不来。那司令府可不是什么好去好回的地方，这位余司令，说白了就是草莽出身，他让我带资料过去干什么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让我过去给他解释什么劳什子医学名词的！”说着，他拍了拍艾小葵的肩膀，就拿着厚厚的档案袋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书房。
张全友一出大门，专程没让司机送他，而是拦了个黄包车，这就坐上黄包车往司令府而去。刚走了不到五百米，黄包车就被一辆飞驰的汽车给拦在了路中间，满怀心事的张全友感觉到黄包车停下，过了四五秒才反应过来，立马冷着脸看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
一眼看过去，从车窗里探出头的，居然是艾小葵！
“张叔，上车！”
张全友一脸震惊，“你小子搞什么鬼？！快点让开！”
黄包车车夫夹在两人中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个劲儿用眼神询问张全友该怎么办。张全友没好气地说：“绕开他！咱们继续走！”
“师傅，多少钱，你把我叔叔放下，我送他过去。”艾小葵话是对那车夫说的，眼神却是盯着张全友一刻也没离开。
车夫一脸为难，看着被汽车挡了个严实的去路，哭笑不得地说：“两位老板，你们要是有事儿还是自己解决好！可别让我这吃苦力的为难啊！”说着就要把车头放下，让张全友下车。
艾小葵倒是丝毫没觉得难堪，嬉皮笑脸地说：“张叔叔，你看，人家都说了，有什么事儿咱们自己解决！您就让我送你吧！我保证，就送到门口，绝对不进去！”
张全友拿他弄得没辙，也实在没心思吼他，只好铁青着一张脸气哼哼地下了黄包车，一上车就把车门摔得震天响，表示很不高兴。
艾小葵很少、也从来没敢跟张全友这么耍无赖过，第一次这么折腾，居然还能逼着张全友乖乖就范，艾小葵简直觉得自己挺得意的。但这会儿实在不是他得意的时候，一路上，他的脑袋里都在想到底在司令府会遇到什么情况。
张全友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从书房出来，一声细微的猫叫就在他书房的窗户外响起。艾小葵赶紧去打开了窗户，把蹲在外面窗台上的小猫儿辣崽给抱了进来。
也许是因为辣崽太小，简单的几句话让它愣是喵喵喵个不停，就像它之前在平槐路时给的那些断断续续的提示一样，让艾小葵连蒙带猜的折腾了好一会儿才鼓捣明白这猫咪到底表达了个什么意思。
原来，它和那机智鸟儿当时一路追着穷奇而去，一路上穷奇十分谨慎，所以他们追踪地也极慢。穷奇绕了好几个地方，才见四下无人，偷偷摸摸进了一出府邸。
可那府邸门口有重兵把守，辣崽绕着这府邸溜达了一圈儿，发现这院落极大，围墙上居然暗暗藏了电网，哪怕它只是只猫儿也不一定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去探听。
辣崽太小，作为一只猫又不认识字，也实在说不清楚那府邸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索性就让飞鸟还在那里盯着，自己则带着其中一只鸟儿顺着艾小葵专程留下的气息回来给艾小葵报信。
那只引路的鸟儿是只浅灰色的鸽子，相比辣崽的迷迷糊糊，它就表达的很清楚。那府邸不止有人把守，还有很多穿着军装的人来来去去，虽然不知道那些人在做什么，但很多人都提到了司令这个词。
艾小葵在听到“司令”这两个字时，心里顿时就是“咯噔”一下，一刻也没犹豫立马就开着车朝着司令府的方向追了过去。果不其然，天上那只引路的鸽子也是朝着司令府的方向飞——穷奇，竟然也和司令府有关！
没过多久，司令府的大门就已经在眼前了。都说这余司令草莽气概，出门必是声势浩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司令，今日一见，光这司令府门口负责安保的人手，都够凑一支军队的了，果然是有排场！
张全友一见到了地方，语气严肃地跟艾小葵交待了句“行了，你不用等我，赶紧回去！”这才抱紧了怀里的档案袋独自一人下了车。他朝着门口刚一走过去，门岗里就立马有个扛着步枪的士兵过来询问张全友的来意，给府里打了电话确认之后，这才收了张全友的枪，把他放了进去。
刚走到门岗旁，都还没正式进入司令府，张全友就被背后忽然响起的一阵“什么人？！别动！举起手来！”的威吓声和“噼里啪啦”子弹上膛的嘈杂声吓得停住了脚步。一回头，果不其然地看到了一脸无辜举起双手的艾小葵正被十几个士兵拿枪指着，一脸煞白地看着自己。
“各位、各位兄弟，这是我侄子！一起、一起来的！”
张全友一边小跑着往回走，一边对这群荷枪实弹的士兵求情。走到艾小葵跟前，立马甩了一个耳光过去，厉声骂到：“说了让你赶紧回去！听不懂吗？！司令府哪是你可以胡闹的地方？！”说着就压低了声音，瞪着他低呵：“回去！叔、叔求你，赶紧回去！”
如果是平时，张全友怎么骂，艾小葵都能当面规规矩矩，背后当耳旁风；可他从未见过张全友这么恐惧地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心里不由得一阵难受，连被打得火辣辣的脸都顾不上管，一把揪住张全友的袖子，一字一顿坚定地说着：“我，跟您一起！”
“胡闹！”
张全友简直要被他气死，紧张兮兮地看了一眼司令府里亮着灯的大宅门口，厉声呵斥：“别让我再说一遍，你赶紧回去！”
“我不走！我不跟你一起进去！”平时还算听话的艾小葵此刻却像是犯了牛脾气，怎么说都不肯听，气得张全友没办法。
这边正僵持着，一个听起来十分高冷的声音就忽然从大宅方向响起：“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把这司令府的大门口当成了街头菜市吗？！”
所有人都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艾小葵也眯着眼睛去看那来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这些刚才还凶狠如狼的士兵这会儿都变得老老实实。等他看清楚来人是谁时，不止他愣了，连张全友也愣住了，冷汗一瞬间就湿透了他的脊背，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有了一丝颤抖。
“余、余少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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