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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夏屋子外头的侍女东倒西歪地靠在椅子上酣睡，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闪身进入黎夏的卧房，轻车熟路地点燃烛火，对着床上的人开口道：“黎夏，我来了。”
黎夏并未睡着，听见钟绍英的声音立刻坐了起来，小声道：“没有被人发现吧？”
“放心吧，以我现在的功力，这些侍卫根本看不见我。”钟绍英掀起袍子坐在床沿上。
黎夏不安地向外头张望，钟绍英说道：“侍女都被我施了法术，一时半刻醒不来。”
黎夏担忧地皱起眉头：“她们只是普通的弱女子，禁不住三番五次的迷魂咒，已经有一个丫鬟病倒了，整日胡言乱语，怕是心智受损了。”
“好了，这是最后一回了。”钟绍英轻描淡写道。
“听说你带着五万大军来了。”
“没错，今夜我来就是问你襄?R城内有何异动？”
“师兄啊……你到底要做什么啊！”黎夏忧虑道，“为何一直暗中打探军情，这些不能直接问皇上吗？”
钟绍英面上现出不耐之色，“我同你解释过好几遍了，你怎么就不懂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的将来，莫非你变了心，想一直做皇后？”
“不！”黎夏慌忙解释，“绝没有！”
钟绍英的神情柔和下来，抚摸着黎夏的脸颊，“你要明白，皇上和这里的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打赢这场仗，稳住焱氏江山。但我们两不是，天下太平了，我们还是无法在一起。”
“莲生说，以后皇上可以将我换个身份，我不在乎改名换姓。”
“哪有这么容易，你的样子大家都认得，皇家哪里会容得下皇后改嫁，就算焱华他肯放人，太后能同意么？恪守礼教的众大臣能容忍吗？世人又会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我们！”
“咱们走得远远的就是。”
“凭什么要我们走！”钟绍英突然抬高了嗓音，面色阴沉，吓了黎夏一跳。
“师兄……”
“我们做错了什么！”钟绍英眼里的愤怒几乎要夺眶而出了，“我们牺牲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没有嘉奖就算了，还要像贼一样躲躲藏藏地过一辈子，凭什么！”
“师兄……你，你别生气，是我说错话了。”黎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脾气吓得不敢出声，她印象中钟绍英一直温润如玉，何时这般暴躁过。
钟绍英捏紧拳头，脸上的表情依旧冷酷，脖子上的青筋暴起，隐约有黑色的东西在其中快速游动，“我们哪儿也不去，我钟绍英要光明正大地活，光耀我钟家门楣，手刃仇敌！”
黎夏本想问他是否愿意放弃一切和自己远走高飞，可眼下一个字也说不出，看着他激动地样子心里担忧极了，“师兄，黎夏知道了，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钟绍英压下怒火，闭上眼平静了一会儿，看着黎夏楚楚可怜的脸庞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我在生自己的气，没办法为家人报仇，也没办法保护你，真没用。”
黎夏将头靠在钟绍英肩上，“大仇一定能报的，我们也一定可以在一起的。”
“你记住，千万不能将我们私下见面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否则我们都要大难临头。”
——————
“皇上，老臣刚刚接到钟司士的急报。”景伯平行色匆匆。
焱华从案边起身，“怎么了？”
“出事了，晋军在途中遭袭。”
“是什么人？”
“也打着晋的旗号。”
焱华立刻反应过来，“看来是卫恒捣的鬼，他们有多少人？”
“信上没有提及，只说未见卫恒，但对方将领有晋军半个虎符，扬言均分天下，闹得军心不稳。”
焱华在书房内踱着步子，“这是卫恒的计谋，眼下不能让五万大军耗在那里，若是晋军生变，我大回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依老臣看来，对方人数一定不多，否则也就不用这种伎俩了，不如命钟司士尽快将其剿灭。”
“这太冒险了，拖延他们来援不算，万一真的被策反了，那可就麻烦了，舅父不也说过么，五万大军都是因战事集结起来的，人心不齐。”
景伯平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既然如此，就只能让他们尽快进城了。”
“命晋军留下五千兵马作战，剩余军士立刻赶往襄?R，不得有误！打开弋阳城门，迎晋军入城！”
“是！”
……
军营。
“你这药怎么没喝？”莲生在景瑞的营帐中指着汤药问道。
景瑞将手中书卷放在一旁，“我都好了，不用喝了。”
“伤寒不根治很容易再犯的。”莲生说着走到他身边端起碗凑到景瑞眼前，“还冒着热气，喝了吧。”
景瑞支着脑袋道：“味道不好，不想喝。”
莲生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喝了吧，鼻子一捏就下去了。我跟你说啊，这伤寒非同小可，以前在岐山的时候，师父给山脚下的一个农户治病，喝了一段时间的药感觉痊愈了就自作主张地停了，他都能下地干活了，可谁知就喝了碗凉水又倒下了，没挨过冬天就死了！”
“那……你喂我喝？”景瑞盯着莲生眼睛一眨不眨。
莲生放下碗四下张望，“说什么呢，有手有脚的！”说完瞪了他一眼，“爱喝不喝，我走了！”
刚一转身猝不及防地被景瑞拽到怀里，在他大腿上坐了个结实，“你干什么呀！”莲生拍着他圈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快放开，快放开！这里可是军营！”
景瑞闻言低笑出声：“你的意思是不在军营里就无妨咯！”
莲生无言以对，对于景瑞的突然耍无赖毫无应对能力，“你再不放开我生气了啊！”
“你就让我抱一会儿，我把药喝了还不成吗！”说完一手搂着莲生一手端起碗，两口就能下肚的东西硬生生让他一小口一小口抿了半柱香的功夫才算完。
莲生无奈地等他全部喝下肚，正要开口，景瑞晃了晃手中的空碗很认真地来了一句，“可以再续一碗吗？”
莲生翻了个大白眼，“你坐这儿等好了，我去给你续一桶来！”
“哈哈哈哈！”景瑞笑了起来，却没有要放开莲生的意思，“莲生……”
“报！”外头一声喊打断了景瑞的话。
景瑞放开莲生，“何事？”语气不悦。
“城内来报。”
“进来！”
……
“上头说了什么？”莲生见景瑞神情凝重，担心地问道。
“你看看吧，与你师兄有关。”景瑞递过其中一张纸。
莲生接过一看，“这个卫恒，太狡猾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景瑞眼神锋锐。
“哪里奇怪？”
“皇上刚下命让大军绕行，圣旨估计还没送到，他那边却出了事，不得不打弋阳过，卫恒来得也太是时候了吧。”
“卫恒在弋阳时拿了半个虎符不就是为了制约钟师兄么，他早有谋划，这时候发难也在情理之中，他自然不想看到襄?R兵力壮大。”
“我只是觉得太巧了点，父亲将此事告知于我，也是要我留意做好防备。原本我觉得父亲多此一举，眼下看来……实在是巧合得令人难以置信。”景瑞说着扬了扬手中另一张纸，看来是景伯平对他另有交代。
莲生越听越觉得不对味，“你这话说的，听起来好像是在怀疑钟师兄。”
“我不是这个意思，晋国情况复杂，有些事情不得不防。”
“什么叫不得不防？”莲生板着脸，“钟师兄应诏来援怎么就做错了？要应付卫恒那家伙，还要被自己人怀疑，这算什么啊！”
“你怎么生气了，我没有怀疑钟司士，但这可是五万兵马，若他们中间有蓝巾军那样的人存在，皇上就很危险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在襄?R后方布防吗？”
景瑞沉默了片刻，看着莲生的眼睛说：“是。”
莲生呼出一口气，气闷道：“干脆让他们卸去兵甲进城算了！”
景瑞摇摇头，“本不该告诉你，但我不想你多心……父亲命我带兵迎接晋军。”
莲生气鼓鼓地开口道：“呵……好一个迎接！你还不如别让我知道呢！”
“此事关乎国家存亡，容不得感情用事。”景瑞直言道：“父亲的决定是征得皇上首肯的，我……也很赞成。”
“行啊，我又拦不住你们，你赶紧收拾收拾去后门堵着吧！”
“莲生，你去真人那儿吧，别待在军营里了。”
“我不去侯府，我会和黎夏待着，你放心，我不会坏你们的事！”
景瑞皱起眉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莲生正在气头上，听不进他的话，“我走了！”
“莲生！”
——————
自打莲生扭头走了之后他们有三日没见面，虽然时间不长，但莲生心里膈应得慌，这是他们第一次争吵，她也不知道怎么就闹僵了。莲生心里又是想他，又是气他，明明知道钟绍英在她心目中就像亲兄长一般，可是还当着她的面怀疑他，实在不近人情。她那日说话是有些冲，但是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现在三日都没露脸，是要和她冷战下去么……莲生暗想，待钟绍英进城，景瑞要是来求和，她绝不理他。
……
“莲生，你怎么了？一直板着脸，谁惹你了？”黎夏端来一盘果子。
莲生抓起一把果子朝窗外喊了一声，“小东西，吃果子啦！”
玄雀很快俯冲下来落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稳稳地用嘴接住莲生扔过去的果子，黎夏看看心情不好的莲生又看看玄雀，开口道：“你和景将军闹别扭了？”
“没有……”
“骗人，都好些日子没去军营了。”
“他不在军营。”
黎夏奇怪道：“不在军营？那他上哪儿去了？”
莲生叹了口气，“黎夏，你别问了，我现在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真的闹别扭啦。”黎夏坐在莲生身边，“你要是惦记他，何不让玄雀去看看。”
“谁惦记他了！”莲生撅着嘴巴看向津津有味享受美食的玄雀。
“好好好，我不说了！”黎夏将果盘放在窗台上，“小东西，你也别顾着吃啊，好歹安慰安慰你家主人啊！”
玄雀“咕唧”一声怪叫，打了个饱嗝回应黎夏，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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