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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会不会是卫恒把少夫人掳走了？”立春猜测道。
景瑞摇摇头，“若是被人掳走就不会带着佩剑了，而且玄雀也不见了。”
“方才有几个小丫鬟说少夫人用完早饭就睡下了，还嘱咐她们不要打扰。”
“她应该是自己偷偷离开的。”
“为什么呀？”
景瑞摇摇头，“我也想不通。”景瑞这才觉得昨日莲生不对劲儿，于是立刻起身回到宫中，问过焱华和莫云凤后方知她早有计划不辞而别，可她怀着身孕还要瞒着众人离开的原因景瑞怎么也想不出来。
景瑞惆怅不已地坐在屋里拿着一方锦帕，锦帕一角绣着两朵指甲盖大小的并蒂莲，莲生她从不做女红的，昨日撞见她绣帕子却没有将这不寻常放在心上，眼下懊悔不已，想想她临走前见的人说的话，分明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少爷，少夫人出走是否与这天火有关？”立春问。
“我料想也是，她一定是找到什么方法阻止这劫难，但方法……是要冒生命危险的。”
立春急道：“那咱们得快点找到少夫人啊！小人去……去三清山找找！”
“她恐怕不在三清山……”景瑞站起身将锦帕塞进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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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生御剑而行，到岐山脚下时已经累得直喘气了，看着高耸入云的山顶，莲生叹了口气，原本半天功夫就能到，如今走走停停在天上飞了近两日，眼下是又饿又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她真没想到自己变得如此弱不禁风。
“啾啾！”玄雀叫了两声。
莲生摸了摸它的脑袋，“后面的路得靠你驮我上去了。”玄雀拍拍翅膀亲昵地蹭着莲生的手。
莲生稍作休息后准备上山，只听头顶一声巨响，雾霭中的岐山发出夺目的火光，山顶有黑烟升起，整座山都为之一震。山顶被火球砸中后，猛禽异兽纷纷向山下逃窜，莲生和玄雀却逆行而上往山顶飞去，到了莲生原来的居所，莲生喝住玄雀，她想在最后看一眼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山洞里十分脏乱，地上有动物的足迹、羽毛，还有碰碎的瓷碗摔坏的木椅，门框上挂着厚厚的一层蜘蛛网……莲生走到莲池一看更是心痛，那碧莹莹的一汪池水变成了一滩黑泥巴，中间赫然露出一堆白森森的枯骨，吓得莲生捂住肚子贴在墙上。这满是灵气的风水宝地已经被糟践得面目全非，想当初母亲靠着莲池的蕴泽才得以使自己存活于世，没想到十六年后她也会走母亲的老路，只是这一次她守护不了腹中的孩子……
莲生抚摸着腹部，落下伤心的泪水，“娘亲对不起你……”她要救更多的孩子和母亲，就必须舍弃自己的生命。
莲生将无字书留在洞里设下结界，“小东西，咱们上山去！”
“啾啾！”玄雀感受到莲生的难过心痛，用嘴叼住莲生的衣带。
“走吧，我心意已决！”莲生转身走出洞外，衣袋上系着的香囊掉落在地上。
山顶因屡遭火球，积雪都被燃化了，可莲生还是在冷风中直哆嗦，她站在最高处放眼望去，那火焰漩涡仿佛触手可及，炽热的温度令人生畏，脚下是白茫茫的云雾，仿佛置身云端。
“小东西，这地方不错，就在这儿了！祭祀需要一些时辰，你可要好好护法！听见了没？”
“啾——”玄雀发出一声近乎悲鸣的叫声。
莲生双手结印念动法术，脑中回忆着无字书上记录的巫术，她步罡踏斗在地面上画出一个圆形金色的阵法，东西南北各有一只眼睛闪烁着光芒，莲生走到阵法中间一只巨大的眼睛中间盘腿坐下，她摸了摸肚子，闭上眼，“别怕，娘和你在一起。”
此阵法乃是巫族祭天之阵，一经启动无法中断。无字书中记载，末日之时，巫女及其后人以身祭天则可护佑黎民百姓免遭天谴，拯救万物生灵的代价便是魂飞魄散。当年，的确是霜河引来了天火，但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战争引来天谴，如果不牺牲岐山，受罪的就是天下所有的人。岐山是离天最近的地方，在此行祭天之术成功的可能性也最大。
莲生下定决心抛开杂念，她掐决念咒，四只眼睛眨动起来，莲生的身子在阵中旋转。玄雀恪尽职守，当有火球落下时，它就冲上前为莲生挡住，守护阵法不受外力影响。与此同时，焱华在祭坛的祭天大典也开始了，他跪在祭鼎前，虔诚地向上天祷告忏悔，希望上天庇佑所有的大回子民，他愿以十年阳寿来换大回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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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漩涡翻滚得更加厉害了，更多的火球落下，但无一例外是朝着岐山而去。往山上狂奔的景瑞看到这景象便知自己是猜对了，他发疯般的在燃烧的树林里穿梭，赶到洞口时已经汗如雨下，身体虚脱，脚踝更是宛如在刀刃上摩擦一般疼，可他完全顾不上这些，踉踉跄跄地跑进洞中，“莲生！莲生！你在里面吗？”
没有人回应他，他在洞中找了一圈，直跑到眼冒金星也没见到莲生的身影，景瑞扶着墙向外头走，脚下踩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香囊！他送的香囊！莲生来过这儿！景瑞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他环顾四周终于发现了案上的无字书。景瑞展开一看，心神俱裂，眼中渐露惶恐之状，眼眶湿红，“莲生……莲生！”景瑞声音嘶哑透着绝望。
……
莲生仍端坐阵中，那火焰漩涡渐渐缩小但更加炽烈，落下的火球变成了火雨，玄雀牢牢地挡在莲生身前，莲生终于在阵中睁开了双眼，阵法停止旋转，光芒消失的一瞬，那漩涡突然崩开，天火熊熊而下，莲生和玄雀顿时被大火淹没，玄雀用翅膀紧紧包裹着莲生。热浪的冲击力一阵高过一阵，景瑞刚出洞口就被一股热浪掀回了山洞中，额角鲜血淋漓，待他爬起身向外看时已经是一片火光，火舌舔着洞口来势汹汹，景瑞心里一阵撕心裂肺的疼，莲生，他的娘子，她怎么样了？他要去救她！景瑞不要命地朝洞外跑，一阵热浪又将他扑倒在地上，他重摔在地失去了意识……
景瑞在洞中昏迷了一天一夜，所幸大火没有烧进洞里，他艰难地起身，抹了抹被血渍糊住的眼睛。他拖着一条腿慢慢走到洞口，外面已经是一片焦土，放眼望去只有一片灰黑色，更衬得蓝天白云格外明朗。景瑞走出洞口，天上的漩涡已经不见了，岐山恢复了平静，只有一些“噼里啪啦”的声音时而响起，他在滚烫的土地上艰难地向山顶走……
终于，景瑞走到了山顶，只见山崖上一团黑色的焦炭还冒着浓烟，依稀可见玄雀昂起的头，他扑上前痛苦地呜咽着，不愿承认眼前看到的一切。景瑞伸出颤抖的双手轻触焦炭，那黑色的一团竟然顷刻间化作黑灰散落一地，而在灰炭中似乎蜷缩着一个人。一阵风将满地的黑灰带走，景瑞看着依旧绿鬓红颜的莲生不安地喊道：“莲……莲生……”大火灼伤了他的喉咙令他难以言语，可景瑞依旧拼了命地呼喊，他双手无处安放，既想触碰她又担心她像玄雀一样化作烟尘消失不见，“莲生……莲……娘子……”
“景瑞……”莲生缓缓睁开双眼，虚弱地回应道。
景瑞激动地伸手扶她起来，莲生靠在景瑞的胸前，被他紧紧地搂在怀中，“景瑞……外面……怎么样了？”
“都好了……都好了……大家都……安全了。”景瑞泣不成声。
“对不起……害你受苦了，我……我快不行了……”莲生闭了闭眼。
景瑞摩挲着莲生的脸，“不，你会好起来的，没事的……对了！还有涂凡丹！”景瑞将莲生的项链打开拿出半颗涂凡丹塞进莲生口中，“吃了这个……你就会……好起来的！”
“你要……你要好好活着啊，景瑞……”
“别走，别离开我……”怀里的人突然散发出微弱的光芒，闪烁着……
莲生坐起身看着自己近乎透明的身体，“景瑞……”语气中千般不舍、万般缱绻。
“不！”景瑞摇摇头又不认输地去抱她，自然扑了空，他失控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撕心裂肺地哭喊道：“不要……走，不要走……说好，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
“对不起，我食言了，不要哭……我还有一点时间，你陪我看看日落，好吗？”莲生露出一丝浅笑。
景瑞万念俱灰地忍住眼泪点头道：“我陪你，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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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武惠帝祭坛下诏祛除天灾已经过去九年了。岐山再一次遭遇大火从此就真的寸草不生，后来百姓都称其为砚山，因为整座山上的山石都像墨一般黑、像砚一样硬……
“退朝！”
大臣们陆陆续续走出大殿，太监总管走到皇上身边，“皇上，时辰还早，莫将军操练还没结束呢，要不……先去养心殿歇歇，皇上可是一整宿没睡啊。”
焱华蹙起眉头，“如今这上朝议政是日渐省时省力了，这才一个时辰就完了，看他们一个个像哑巴一样不说话，真是越发惫懒了！”
“奴才以为皇上是错怪诸位大臣了！”
“哦？此话怎讲？”
“如今我大回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人人安居乐业，百姓生活富足，家家户户夜不闭户，老有所养幼有所依，这太平盛世一片祥和，自然无本可奏了！”
“你呀，这是想着法子拍马屁！”
“皇上明察，奴才所言可都是事实啊！民间百姓可都视皇上为一代明君呢！”
“哦？看来李总管常去民间走动啊！”
“回皇上，偶尔，偶尔。”
“那你可还有偶尔听见什么民间趣事？说来与朕听听！”
“喳！”
……
砚山脚下一家农户的小院前。
“娘！娘！”一个七八岁的男童跑进了院子。
一位正在院里洗衣裳的农妇责备道：“又去哪儿野了！饿了才知道回来！”
“我在村子里和二狗子他们玩呢！”
“撒谎！你看你一身黑灰，肯定是上砚山上打滚去了！”妇人插着腰站起身，“告诉你多少回，不要上去，那上面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好玩的呀，看你脏的！”
“谁说没有！有的！娘！我亲眼看见了！”
“胡说！”妇人气呼呼地上前撵孩子回屋。
男孩十分委屈，“是真的，上面还有小孩儿呢！”
“你再给我说胡话我叫你爹揍你信不信！”妇人瞪着眼扬了扬手中的洗衣槌。
男孩小声嘟囔：“我看见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你是看见小鬼了，以后可不能去了，吃人的！”妇人吓唬道。
“不是啊，他们的娘我也看见了，我听见她喊着涂涂，玄玄吃饭了！他们的娘可漂亮了！”
“好了，好了，快去洗洗，洗干净了接着编。”
“娘怎么不信我，她也像您这样凶，说再不回家吃饭就让爹爹来抓人了！”
“你这孩子一天到晚不好好念书，以后是想当说书先生呐！进屋！”
……
砚山深处回荡着天真烂漫的童谣，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手牵手在山中蹦蹦跳跳。“哥哥，哥哥！玄儿想吃鱼！你说爹爹会不会烧大鱼汤给玄儿吃？”
男孩儿摇摇头，“今日是娘亲的生辰，爹爹一定会做娘爱吃的，娘最不喜欢吃鱼了！”
“可是玄儿想吃嘛！”女孩儿撅着嘴。
“嘘……可不能闹，爹爹会把我们送走的！”
“哥哥你胡说，爹爹最疼玄儿了！”
“是真的，我偷偷听见爹爹和娘亲说，等咱们再大一点就送去那个什么……什么清山，让朱什么的道长管教咱们。”
“啊？那咱们还是快点回家吧！”
“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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