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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竹娘忆 > 第七十二章 两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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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青终于欢欢喜喜的出现在了惟叙的百日宴上,这两天柳儿和秦王寸步不离的照顾,不仅让她很快痊愈,连瘦小的下巴都圆润了不少。若不是那头发挽成了高髻,旁的人只觉得这是个喜人的少女,哪能看出她是个做了母亲的王妃。

    “夫人,今天可得依了柳儿,怎么也得将你打扮得漂漂亮亮……不对,要雍容华贵!”柳儿已经将手里的珠钗淘汰了一对又一对,仿佛平日里的奇珍异宝此时都变成了庸脂俗粉。

    “哎呀,再挑下去就要误了时辰了~”竹青嗔怪道,却是欢喜此情此景:孩儿在怀,柳儿忙得上下翻飞,秦王在外将自己这个主母该操持忙碌的都亲自揽得干干净净。这个情境鲜活又温馨,让竹青即使嗔怪着语调,也是掩不住眼里的笑意。

    柳儿哪还顾得上接茬,将竹青的陪嫁首饰都翻了出来,竹青几乎是第一次,对,成了焦竹青后第一次翻看自己的陪嫁首饰,除了一些珠钗和玉器,还有一个?色的布包,布包并不寻常,甚至有些粗陋。

    竹青有些好奇,那些名贵的饰物自己倒不挂心,布包是有些粗砺的麻料,里面却是上好的绢纱包裹了四个物件。

    竹青将那些绢纱一样样的摆在铜镜前,那些绢纱历久弥新,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竹青即便是做了这么久的王妃,也不曾见过这样的织物。

    “柳儿,你见过这样的绢纱么?”

    “不曾,可是有些年头了,你看上面的绣样,都是二十年前汉室的图样了!”柳儿将绢纱拨开,一直珍珠做的珊瑚样的珠钗映入眼帘,清秀出挑的样式一下子就击中了主仆二人的眼睛。

    “好漂亮~”竹青将那秀如祥云的珍珠发钗展在掌心,柳儿又将剩下的三个绢纱包给展开,都是一样的发钗,只是大小略有不同,最小的一个只有拇指大小。却还是和那些珠钗一样,等比的珍珠,等比的珊瑚样式,这一套头饰都是精工细作,那些珍珠因年岁愈发的有光泽。

    “就这个咯~”柳儿欢欢喜喜的将这些珠钗给竹青戴上,虽没有一戴上就闭月羞花转动乾坤,倒也是让人过目不忘独树一帜了。“非得把那些插梳戴花的夫人娘娘给比下去不可~”

    “你倒是敢胡说!”竹青睨了柳儿一眼,又打量起了自己的一身装扮,因这珍珠头钗的清雅,使她那一身的繁复绣样的海棠云罗衫倒也清丽了不少,若是一身儿的粉红柳绿,就竹青这样清秀的脸怕是要被淹没了。

    柳儿也知道自己妄言,不过在竹青的面前倒是越来越不拘礼了。

    “徒儿——”一声浑厚有劲的呼唤传进竹青的耳朵,雅竹苑今儿本就热闹,丫环婆子都忙乱得紧,这一声倒是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师父?”竹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若不是柳儿也点头附和,自己都觉得是太过想念的原因。

    竹青捻起裙角就往外疾步走去,那院子里笑眯眯的抚须老人,不是郭忠恕还能是谁?

    “佯狂避世,自比陈留阮籍!这一去郭大人倒是精气神了不少!”竹青刚唤了声师父,那梅鹤就从院门外走了进来,显然是一直在门外等着。

    倒是不再攀岩走壁了,也算是进步。竹青心里暗笑无奈,但看得二人总是欣喜的。特别是郭忠恕,即便是九死一生依旧狂傲不羁,这秦王府的梅园待了没有三五日,等那段王爷一走,他也跟着游山玩水写意人生去了。这一别,竟已是近百日。

    “梅公子所言非虚,师父真真是年轻了不少,出门这么久,可是有什么收获?”竹青笑着探上前,又让柳儿将惟叙抱了来,那郭忠恕本就兴头上,再一看那皱巴巴的丑孩子竟出落的愈发可爱,也是心头一热,将孩子接了过去。

    “让祖师爷爷好好看看~”倒也是因为这成关系,凭白捡了个身世显赫的大胖孙子。

    “这共享天伦,人间快事,还不感谢我梅鹤一片苦心?”梅鹤见惟叙就是个小竹青的可爱劲儿,也是忍不住上手触碰起了孩子软乎乎的脸蛋。

    竹青疑惑的看着他,就迎上了梅鹤温暖的笑意:“我可是费了好大工夫,才将纵情山水的郭仙人给请了回来。他在山野里已忘记了时日,若不是我将他从山阳县的竹林里寻了回来,怕是就没有今日之喜了!”

    “是是是,梅公子知天晓地,还善查人心。非你这样的聪明人找不到我恕先!”郭忠恕也不多辨,心里是真感激梅鹤的一番苦心,不过聪明如他,他和梅鹤泛泛之交,哪值得梅鹤对自己如此挂心。只怕这梅公子心中牵挂,是他的好徒儿竹青啊!

    梅鹤的眼神让竹青有一丝闪躲,她习惯了梅鹤的玩世不恭,对他那温暖体恤的笑容有些惧怕。

    梅鹤那抹笑有些凝滞,心里的苦郁让他又恢复了那副骄傲清冷的得瑟模样。自己于竹青来说,是个尴尬的存在吧?或者自己的那点温暖和宠溺,让她觉得危险了么?梅鹤干咳两声,“听说今天来了不少稀客呢,好像皇上都亲临了,惟叙这小子,面子挺大呀!不对,我是不是该称一声高平郡王?”

    即便是这人恢复了往日得瑟,竹青对他还是白眼相加:“别这样唤他,保不齐谁听得不顺耳呢!”

    竹青这样的坦言相托,终是将梅鹤看作了自家人。梅鹤心里一阵异样:竹青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会对自己如此放心么?若是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还会原谅自己么?

    “夫人,王爷问您可准备好了?前院来了不少客人了……”春儿张头张脑的走进来,见雅竹苑好不热闹,也是一怔。

    “柳儿,唤上贺姑姑,我们一起去东苑迎客人去~”竹青赶紧将孩子接过,却被郭忠恕叫住:“徒儿,等一等,我的礼物你还未收下呢!”

    和着话语一起的,是手上递过来的……房契和地契?

    “师父,这是?”竹青有些看不明白,“好端端的,给我这个作何?”

    “我行至叙州,虽然人都说这是西南蛮荒,可那段王爷却跟我讲那儿的山水石头何其壮哉!我心生萌动,便与段王爷一道去了那儿。这房与地皆是段王爷所赠,我也不白拿,写意的山水画卷皆赠与了他。只是不知那些朽墨刁笔能否有他说的那么值钱?师父垂垂老矣,又想魂归故土,这怕是无用武之地了。若是有机会,你代师父去一遭,那儿有你最爱的竹林四季常青,冬有红梅,泡在那一方温泉池子里就可以看到远山白雪,是绝世佳境啊!”说到情动处,郭老还有些颤抖,可心里的暗忖又是另一番光景:若只是一方别院,都是无碍的,只愿他们永远不会陷入权利争斗的洪流中!可自己的这一份隐忧,不也是觉得他们已经深处漩涡里了么?

    竹青听得眼睛都亮了:“那叙州和大理应该挨得很近了?我岂不是可以两个地儿都走一走?”

    “已为人母还玩性不改!快去吧,哪有让客人等的道理?”郭忠恕眉眼慈爱,却无意跟随:“我去梅园休息一会儿,舟车劳顿,神疲体乏,酒宴过后给我匀点饭菜即可!”

    竹青知道他是不想和以前的同僚相处,本就是个‘已故’的人,突然出现倒也惹人猜忌。便不再多劝,和柳儿贺姑姑一起出了雅竹苑,往大厅去了。

    “梅公子!”郭忠恕拉住了梅鹤的手腕:“和我下一盘棋再走也不迟!”

    梅鹤知道郭忠恕醉翁之意不在酒,倒也不推辞,随他去了。

    东苑的客人已经熙熙攘攘,竹青在青风的引荐下一一打了招呼,便和秦王去了府门边上相迎:来得多是贵客,自是怠慢不得。

    “燕王殿下郑国夫人到——”

    竹青还没细细的打个招呼,便被一个男童扑个满怀:“伯母!惟吉好想你啊!伯母你身子好些了吗?”

    “伯母像是有事儿的人么?”竹青笑着蹲下身子,惟吉吵着要看弟弟,竹青拗不过,便让青风多劳碌一会儿,燕王毕竟是来宾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了,竹青这个主母定是要亲自引荐一番,便将他们一家三口安置在了东苑的偏厅,此时的贺姑姑还在给惟叙摇着拨浪鼓呢。

    “奴婢参见燕王殿下,夫人~”贺氏赶紧叩身福礼,惟吉上前接过了她手上的拨浪鼓,逗得惟叙咯咯直笑。

    “这哥俩倒是亲近的很!”竹青笑着抚着惟吉的头,倒是陈氏一近身,竹青就有些不自然的一颤。

    “姐姐~”竹青并未看她,只是轻轻颔首。“怎么没见王妃一起过来?”

    “今日也是她回娘家省亲的日子,我在这坐不多久,便要去岳丈府上一叙!”燕王却走到了竹青的正对面,像是要强迫她看着自己一般。

    竹青心里有些乱:陈氏推了自己,燕王又救起了自己,而他们的那一场成功的谋杀,又让她如鲠在喉,这样的两个幕后真凶,让自己都看得发虚。若不是惟吉天真烂漫,对自己和惟叙都付以真心,凭着自己那冲动的性子,定是管不住自己的那张嘴。

    “王爷姐姐稍做休息,我先去前院招呼一下,姑姑,将叙儿抱过来罢!”自己终究是防着他们的,即便是有惟吉,也不敢让惟叙和他们共处一室。

    贺姑姑心里剔透,抱着孩子就先脚去了秦王的身边,竹青缓步离开,惟吉不依,闹着要和弟弟在一起,竹青便允了他和贺氏一起。

    燕王知道竹青在想什么,倒是迎上陈氏嘴角的那一抹嘲讽而脸色一沉。他顿了顿,抵不过心里的千万句话,便追了上去。

    “小丫头,你等等……”那句‘丫头’,像是回忆匣子攸然打开,世界静默的只剩二人了。

    “王爷是在叫我?”竹青有些哭笑不得,尴尬着脸色。

    燕王眼神有些闪烁,见厅外人头攒动,知道不是说话的地方,便不由得拽着竹青的腕子,往大厅旁边的棋室走去。

    竹青哪预料到他来这招,一路挣扎,若不是厅内没有外人,这还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你放开我!”竹青气恼得脸热,拿眼剜着他。

    在空无一人的棋室里,燕王终是将她松了开,却没给她平息心神的机会,便追问道:“你可有话要对本王说的?”

    “无话可说!”竹青转着生疼的手腕,愤愤的转身欲走。

    燕王却一个疾步挡在了竹青的前头,“我有话要对你说!”

    竹青看着这个咄咄逼人的男子,他已过而立之年,一直是个沉默寡言清冷孤郁的模样,此时的燕王,却失了外面传的色彩,更像一个冲动的少年!

    “我知道你听见了,我也知道陈氏害了你,可我从未有过害你的心思!”

    “那对秦王呢?对我的孩儿呢?”竹青冷眼看着他,西街的案子,阮正平被害,不都是他一手操持?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最后救你的,也是我!算来,我可救了你两次了!”燕王明明心里不是这么想,脸色却故作清冷。

    “你想说什么?”

    “两不相欠,一笔勾销,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罢,以后,我断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陈氏也不会!”燕王愈说愈乱,自己倒是落荒而逃般疾步离开。

    竹青还没缓过神来,那人已经不见了踪迹。其实自己何尝不是想要一笔勾销,再可恶,也是救过自己,还是惟吉父母,终是狠不下那颗心!

    而屏风后的女子,却将这话一字不落的听了去,嘴角的弧度愈发深沉:竹青,这机会,可是你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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