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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春天似乎来得特别早，杏花都早开了半月，太史令说这是祥瑞之兆，而适逢北汉刘氏又来侵扰。北汉仗着身后有契丹撑腰，屡屡犯境，这一次，既然是天降祥瑞，宋皇那正愁没有出兵的借口，看到这北边传来的奏折，直接在朝堂上便抚掌大笑了起来。
“好啊！好啊！哈哈哈——”
众臣都面面相觑。大将潘美是个直肠子，耿直了脖子往人外移：“皇上，可是有什么好事？”
宋皇止住了笑声，那眉眼也都是喜色：“诶，正好，朕刚刚一得到这个消息，便在想谁打这头阵，潘爱卿看着许是手痒了很久了吧？这次攻打太原，便由潘爱卿做将！”
皇上话毕，群臣都窃窃私语开了，秦王对战事一向拘谨，更别提由潘美做将，潘美已年逾五旬，却是个有勇有谋的将才，此次出征，潘美做了主帅，便也能看出这是个长年累月的战事了。
北汉身后是契丹撑腰，这一举出征，若是不能顺利拿下太原，怕是这战事一年半载都结束不了了。
宋朝初立，百废待兴，再加上这战事连年不休，这战事对谁来说都是一场避不开的劫数。
潘美的兴奋和群臣的乐观，只有秦王连敷衍都说不上来：这战事，早晚得有，北汉仗着契丹的支撑一直和大宋分廷抗礼，屡犯边境；而北汉身后的辽朝，更是仗着游牧民族的优势有一支人人惧惮的强大的骑兵军队。
一将功成万骨枯。
宋皇最不喜的便是秦王那愁眉不展的脸色：练兵，便是为了打仗，而历朝历代，哪一个君王身后不是累累白骨？天下要安定，要统一，便有流血和牺牲。他有些赌气，又是拿出横心来：“朕这次对太原，是势在必得，任潘美潘将军为北路督招讨、判太原行府事！平定并州，征伐范阳！朕一月后，亲征幽州，在幽州等潘爱卿的好消息——”
“皇上要御驾亲征？”重臣虽然言辞乐观，对皇上亲征还是忧心忡忡。
宋皇的眸子一下淡了下来：“怎么？你们刚刚还满嘴胜券在握，朕一说御驾亲征，你们便失了信心了？”
看着众臣被打脸秦王有一瞬的想笑，但还是收起了自己的无礼：“微臣愿与皇上一起，伴君左右，为皇上分忧——”
宋皇内心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可是想着自己的计策，也不敢将这点喜流于表面，他看了看沉着的魏王和跃跃欲试的燕王，凛然道：“你差点坏了郊祀，带着这样的惩戒之身，怕是讨不了这好彩头，你有这份心，朕很宽慰——”
“微臣愿随皇上一起征讨幽州——”燕王的声音适时响起，魏王和宋皇都了然于心。
宋皇便瞬时买了这个帐：“难得诸位皇子同心，我们大宋有这样的皇儿，是大宋的福气。这次亲征幽州，便由燕王为副！”
秦王心里没有落寞，自己虽然武功修为不差，可偏偏不喜欢手刃敌人的感觉，血浆四溅的时候，自己总是不由得犯恶心。
众臣的讨好，自己也不挂心，往常下朝时的众星捧月，变成了零星的敷衍。可偏偏秦王以前就不喜欢这些阿谀奉承，自己和老丈人焦继勋还有三位兄长一起并肩出了宣德门。
“王爷，您可算是出来了——”青风急得满头大汗。
“怎么了？”秦王还以为竹青在府上出了什么事，看着他正月天还冒着热气便也跟着着急。
“没有……”堂堂七尺男儿竟然红了脸，嗫嚅了半天：“那个……王爷，您今天就先回府吧？我答应了柳儿，要给她买酸梅膏回去……”
秦王一个白眼都懒得翻了：“吓我一大跳，你啊，多大点事儿——”可是一想着自己得知竹青怀惟叙的时候，自己也是紧张的跟个傻子似的，吃的喝的穿的都小心翼翼，连碰的力道大了些，自己都要吓得折寿。
“王爷可是答应了？……”青风还在他的身边跟个孩子一样翘首以盼呢。
秦王无奈：“你呀，赶紧的，麻溜的，去——”
自己折身回了轿辗，和焦氏父子做了别。
竹青在雅竹苑插着花，最近一天一个喜好，都是半吊子，倒是对这些花花草草喜欢的不得了。
“你怎么在这儿？”秦王看着半倚在走廊栏杆上的梅鹤：“今儿可没什么大太阳，你这是在走廊口吹风么？”
梅鹤这才睁开半闭着的眼：“回来了？我等你呢？”
“等我？”秦王戒备的看了看他，又张望了竹青一眼。
竹青往外努努嘴：“等你好半天了，说得神秘兮兮的，又不打算跟我说——”末了还不高兴的伸伸胳膊，佯装要打！
“是要避着竹青说了？”秦王看着梅鹤叼在嘴里的细草须子，反应极快的怼道：“那你去书房等着不就好了？干嘛还绕远来这雅竹苑？”
介意梅鹤老是往这雅竹苑跑，还不敢明说了。
梅鹤嬉笑着站起身来：“王爷，您可也没有一回来便去书房呀？我可是觉得在雅竹苑逮到你的机会大一点儿——”
秦王倒是被还击的无话可说，看着梅鹤一脸得意，便招招手：“走吧，我们去偏厅，青儿知道规矩，不是她听的话，你就是在这儿大声嚷嚷，她也不喜得听——”
竹青低眉顺眼的一福礼：“是，王爷——”
惹得秦王和梅鹤一身的鸡皮疙瘩，梅鹤不相信的瞅着秦王，又看着一脸狡?的竹青：“走吧，我可不相信竹青是你说的那种人！”
竹青哈哈大笑，一点女儿家的羞赧都没有：“我现在沉浸在我的花花世界里，可没功夫去扒墙根儿偷听，你们可得快些点儿，我这儿忙完了，可说不准就去猫耳朵啦——”
一席话将身边的贺姑姑都给逗乐了，又不好明着笑出来，只好一个劲儿的对着竹编床里的惟叙摇着拨浪鼓。
两人疾步匆匆而去，竹青才收敛起自己没心没肺的笑，脸上一片低郁。
贺姑姑忙着照顾惟叙，一时间没看到竹青的神色转变，可空气里一时的沉浸，让贺姑姑在逗弄惟叙的空档里回了神。
“夫人，您怎么了？”看着竹青盯着陶罐里的青柳出神，贺姑姑有点不安，还以为是怀着身孕的她有哪里不舒服。
“夫人？……”
好一小会儿才将竹青从愣神里叫了回来，竹青努力的笑了笑：“贺姑姑，我没事……”
贺姑姑不放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这刚过小三月，还是要紧的时候！”
竹青抚了抚肚子：“贺姑姑，真没事——”竹青丢下没有插进陶罐的春梅和枯枝，心事重重的走向了惟叙。
贺姑姑有些不放心：“夫人，是不是担心王爷呀？”
竹青一时缄默。
贺姑姑赶紧上前宽心：“夫人，王爷身份尊要，政务又多，许是政务上的烦心事，这说给您听了，只会让您不放心，您啊，有您的当务之急，您的当务之急，便是照顾好你的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这不也是王爷操心不上的事儿嘛！”
竹青有些不安，却也知道贺姑姑说的在理，便松了松心神：“姑姑，谢谢你，我知道了，或许是这孕期，太喜欢疑神疑鬼了，许是不是什么要紧事，还非要自己找事……”
贺姑姑赶紧上前递上一杯热蜜水：“对对对，若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梅公子和秦王能那么大声嚷嚷么？”
而对秦王来说，也不过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我也猜出一二了！”秦王敛了敛眸子，沉吟间抿了一口热茶静神。
梅鹤对他的反应有一瞬的不爽：“猜出了也不告诉我，害我以为是……”
“魏王么？”秦王倒是很受用的一笑：“王叔做的那么低调，你还能怀疑到他头上去，没有恼羞成怒？”
梅鹤想起了那剑锋挨上颈子的寒意，不由得头皮一麻：“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这次北征，燕王做副，伴君出征。朝里的风向一时又是变了风儿——”秦王哑然失笑：“不过好在我不计较这些，不然非得被这些见风使舵的大臣们都给堵心死了！”
梅鹤不以为然的翻翻眼：“我看你，计较的很嘛——”
秦王没有反驳，沉吟间猛然拍了拍案几：“燕王这次，我要如何反击？”
“你愿意反击了？”梅鹤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即便是屡屡被犯，他都很难鼓起勇气回击，他的软肋，便是这手足亲情的桎梏。
“那青离帮的小个子说他愿意收手了，只要我能从风号谷活着回来，他便不再加害于我，我是否能信？”秦王犹豫的，是小个子的一时言。
青风见他明明已经动摇，哪还有劝杀的意图：“你的兄长，自然由你决定，可不杀伯仁，伯仁也会因这而死——”
秦王看着梅鹤神色如常的脸，不解道：“什么意思？”
“既然你能猜得到是燕王害你，这聪明人，自然不止你一个，请打出头鸟，还记得曾经春风得意的你么？落井下石的时候，人比捧得时候的人，还要多！”
梅鹤卷了卷大袖，给了秦王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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