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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竹娘忆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小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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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九重阳。

    秦王府的登高队伍,在整个皇族里面,怕是除了燕王府,便没有比他们更冷清的了。

    燕王妃的孩子还是顺利诞下了,只是母子体弱,这次重阳便和郑国夫人一起对秦王府的邀约婉言谢绝了。而延庆的邀约,也同样吃了闭门羹。

    反倒是竹青和延庆都爱去的西郊延圣寺,这一天两人终是碰面了。

    竹青看着一个牵着两岁孩童的明艳妇人朝自己走了来,还是那张让整个朝野都称道的脸,她秋褐色的大袖衫像是染上了整个西山的红叶,里面是素白的里衣和褶裙。竹青今儿又是一身翠色的窄袖对襟长衫,里子也是素白的交领长裙。两人美得如同两个季节:延庆是灿若朝霞,竹青便是轻灵毓秀。也或许是这两个季节,才只有那么短暂的交汇,然后便是长长的隔阂。

    两人都停下了步子,反倒是竹青身侧的惟吉,给延庆施了礼:“见过延庆姑姑~”

    惟吉自打燕王离世以后,便不再撒娇顽劣了,整个人性子静了很多。青风教他习武,他比谁都努力,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磕伤。

    这个皇室,没有人因为你年幼,便对你仁慈……

    这是燕王生前对惟吉说的话,惟吉顽劣时他老是重复着拿这句话作家训,可惟吉从未往耳朵里进一句。反倒是燕王的溘然离去,生母陈氏身体的每况愈下,整个燕王府的日渐衰微。让这个攸然成了燕王府顶梁柱的小小男子汉,性子变得沉寂寡言又坚强勇敢。

    延庆对竹青,已是心里五味杂陈,本来开口也不是,沉默也不是,倒是惟吉的这一声招呼,让自己不再拘谨。

    “惟吉陪焦伯母来登高祈福么?”修易手里拿着比身子还长的纸鸢,差点没上面的竹篾戳到了眼睛,竹青眼疾手快,将修易的小手往旁边一抬,才阻止了一场小小的流血事件。

    延庆话还没落音,就被这一幕给吓着了,而相逢了的秦王和石右之,还在客套闲话。

    修易被吓得哇哇大哭,而延庆一看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孩子也没来得及哄,只是背着身子小小的嗫嚅了一声‘谢谢~’。

    “惟吉,我们走吧,今天你叔父说要考你棋艺,延圣寺的弘清大师可最喜欢博弈了……”既然延庆背过了身子,竹青脸上僵化的笑也不需要维持下去。她眉目淡淡,拍了拍惟吉的肩膀,却还是在心里替修易这小小的一幕松了一口气。

    “伯母!你的手——”惟吉穿着鸭青灰的罩衫,这肩头和袖口上醒目的血迹,刺到了惟吉的眼睛也刺到了他的神经。他反扭过竹青的手,看见了掌心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

    若不是惟吉这一喊,连竹青都没觉察到。自己的惊慌全都在孩子身上,刚刚那竹篾划到了自己竟一点都没发觉到疼。

    也便是惟吉这一喊,秦王就拔脚跑到了自己眼跟前,石右之也紧着跟了过来,延庆还没从这一声惊呼和惟吉身上骇人的血迹里回过神呢。

    “青儿~”这一唤,秦王是柔肠百转的心疼,而延庆是紧张担忧的踌躇。

    “我没事……”今日登高,秦王只带了竹青,山上风大,两个孩子也没有带过来。柳儿本来生了孩子身体便虚弱的紧,青风就得了秦王的假。今日出府,一兵一卒一个丫头都没带,此时的秦王,只得自己给竹青笨拙的包着伤口。

    “我来吧……”看竹青疼得倒吸一口气,秦王关心则乱的粗手粗脚,让延庆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后,便接过了秦王手中的方帕。

    不过那方帕已经给浸染得绯红了,延庆掏出一个小瓷瓶,准备倒出药沫儿的时候突然一个停顿,看着竹青的眸子淡淡的解释道:“这是因为修易顽劣,总是摔跤擦伤,便随身带着的金创药,止血很快,也不落疤痕的……”

    虽然只是云淡风轻的几句话,可说的人心痛,听的人也心里堵得慌。

    竹青对自己关心在意的人,总是藏不住话,她那凛着的眸子,攸然变得荒凉了起来:“姐姐,我们何至于此,竟还要这样生分的给我解释一番?……”

    一席话连惟吉都听出了悲凉,秦王和石右之都沉默了。

    只有修易在一旁抽噎,刚刚的惊吓劲儿还没过去,一直在是石右之怀里撒着娇。

    沉默,长长的沉默,延庆轻叹一口气,终是没有任何言语。她想告诉竹青:自己作了多少恶,现如今又站在了魏王的身边,当初燕王一心要秦王的性命,可对竹青总是有私心的。而如今的魏王,他的不择手段,要如何保全这个妹妹?

    延庆温柔又细心的将竹青的伤口包扎好,拿的是自己的锦帕。付了金创药倒也没有再渗血出来,延庆心里松了一口气,淡淡道:“没有害人之心是善意的,可没有防人之心便是对自己不负责,以后你们,好自为之……”

    延庆和石右之头也不回的离开,因为听到了竹青说要去弘清的棋室,两人似乎有意避开,径直绕过了主寺,往山上去了。

    “五皇姐——”不甘心,那一瞬的不甘心全都涌到了心口:明明什么都没有,为何要变成这般疏离的陌生人?明明都还记挂着彼此,为何要形同陌路?竹青追了几步,唤的那几声姐姐,也终究没有换来延庆一家的回眸。

    “青儿……”秦王不忍,只怕此时的竹青不仅手心疼,心里更苦。

    他淡淡的自言自语道:“驸马府,或者整个石府,都是魏王的人了……”

    可这话,明晰的落进了竹青的耳朵,她诧异的睁着眸子:“你说什么?”

    “道不同不相为谋,走吧……”秦王叹息一口气,他一向不喜欢将这些朝堂上的争锋说给竹青,一来她是深居闺阁的女子,二来是自己不想让她忧心太多,而今日在西山相遇,竹青心里定是存着战战兢兢的希冀,而不想让她失望的自己,只得将这些私密的话和盘托出了。

    这是梅鹤才得来的消息,而让青风去密访了一些时日,也确实是如此。而石老将军在朝堂上公然替魏王开脱,这便是最有力的证实了。

    “箭在弦上,发不发,由不得他们了……”秦王声音很轻,可这话竹青听见了,惟吉,也听见了。

    “皇叔,曾经父亲,可也曾对你们做过什么阴损的事?”孩子的声音还是孩子,可心性已经苍砺无比了。

    竹青惊骇的看着惟吉,他的话比身上的血迹还触目惊心。

    “惟吉你记住,不论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还有,也要记住延庆姑姑的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竹青拉住惟吉的手,愁容满面的看着好好的衣衫上沾上的血污:“咱们去问弘清师父借一身儿衣服,你好歹是个小侯爷,这身打扮可要在开封城掀起风浪了……”

    惟吉的嘴唇一抿,终究是再没有多言,只是对竹青轻轻点了点头,便随在秦王的身后去找弘清法师借直裰去了。

    竹青在棋室等,惟吉换好衣衫出来,灰蓝的直裰在瘦瘦的身板上,竟有了仙风道骨的味道来。终是弘清眼亮,一时觉得这孩子和梅鹤竟有几分神似:“这不就是小小梅鹤嘛~梅鹤在我眼中本就是个孩子,这小小梅鹤就更是个娃娃了,爷爷这有些菊花糕,你可爱吃啊?”

    “谢谢大师,惟吉不饿,惟吉是来和大师对弈的……”惟吉进退有度,神色总是平淡极了,眉宇间的那抹不去的哀愁,更是惹得竹青心疼。

    “哦~叫惟吉啊,下棋嘛,可不兴飒着一张脸,是会输棋的哟~”弘清捋了捋须子,眼睛又在秦王和竹青的身上转了转,终是落在了棋盘上,“这先子还是让给咱们小惟吉可好?”

    “大师先请,即便是待会儿惟吉输了棋,也拾得了台阶下……”惟吉明明逗得三人哈哈大笑起来,可他的眸子却没有一丝的笑意。

    “小小年纪,你的自尊倒是强的很!也不替我这个老家伙考虑考虑,若是我输了你这黄口小儿,岂不是更需得这台阶了?”弘清虽然笑眯眯的,眼睛里却有一丝不安的神色:这孩子,自尊又自傲,比起梅鹤的不羁,他缺一份洒脱,更是眼睛里藏着狠厉。若是被人带偏了路子,这便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小棋子啊!

    秦王和竹青倒是乐呵呵的,惟吉虽然心子沉了些,可这日渐精益的武功、棋艺、才学,都让这两个临危受命的托孤人份外高兴。

    而魏王在延圣寺的菊花坛正饶有兴致的修着花枝,嘴里还念念有词:德昭,今日是你的百七,看着你的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九泉之下,你一定会感念我的这份恩情吧?惟吉不愧是先皇最亲近的后生,这稍作点拨,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想必不久后,这个小棋子,就能散发出大能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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