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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以为句芒城府尹应该会是个名不副实，油腻不堪，只知道享受，躲避责任之人，实则并非如此。这人看上去年龄不大，也就刚刚三十岁左右。相貌平平无奇，但却长得很干净。言谈举止间颇有儒士之风。她来之前也查过相关官员的卷宗，这人不愧七年前文试的探花郎，简直就是把文人风骨表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此人却不似普通文人那样迂腐，有远见，有抱负，能干实事。要是换个地方，说不定能成就一番大业。无奈，被分到这么个地方。
“臣，秦颂，参见王太女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风玲至今都没适应别人在文政殿之外的地方对自己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几乎是对方行完礼之后，她赶紧回应：“秦大人无需多礼，本宫不好虚礼。”
“即便如此，该有的礼节必须要有。殿下多多担待。”秦颂说得不卑不亢。
风玲一挑眉，呦呵，有意思啊。不过，现在先解决当下的灾情，然后再好好“了解”一下这人。
随即，她眼光调转身子一换，瞬时严肃起来，说：“看来秦大人应该是个很有规矩的人。既是如此，先把句芒城的大财账本取来，给本宫看看吧。”
“来人，取账本。”
“是。”
过不多时，大财账本就被搬来了。账本大到被人搬出啦，在启明国也不是奇事。启明国物产丰富，是若水大陆三个大国中最富有的。于是，每个州府要将所有的账目，无论巨细，但凡涉及官府中钱财来往，必得记下来。甚至是为府尹或者县令家的狗买吃的东西，都要记上。大财账本都是拿银箔钉在一起的，所以负责记账之人叫生民官，要有把子力气，还必须手巧。这些人大都与王室有关系，远近不同。当然只管记，不管奖罚。职能类似于宗籍室的白亦晴。
说白了，做了生民官，千万别得罪王室。什么都要如实记载，还要平衡其中厉害关系。要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死的也是相当凄惨。不过在没有得罪王室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得到庇护的。
被分到句芒城的生民官是启明国王室的表情，风玲记得好像也姓沈，是王室的远亲。
既然生民官很重要，还和钱财有关，那依照风玲的性子，应该是记得很清楚。这人她偏偏记不得。原因在于，句芒城穷。所以生民官估计早被人忘记存在了。
被搬上来的大帐账本看着大。里面记的东西真不算多。就一个城池来说，是真的少，银箔还有些空白的。
风玲翻看的仔细，这里面记得少，但是能看出些端倪。比如，灾荒之前，米价估计是全启明国最低的。而灾荒之后，米价竟是翻了天。
再有，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风玲和苏鸿祁学过如何查账，什么手脚几乎一看便知。她突然发现，这位秦府尹也是两袖清风，什么都没有。
粮仓中的几乎见底了。那场外赈济灾民的粮食从哪儿来的？
“秦大人，你是如何赈济城外灾民的？粮食怎么来的？朝廷拨的粮食应该还没到。”也不怪风玲会有疑惑，他们是轻装简行，运粮队伍还在后面。
秦颂不说话。旁边的人看上去年龄不大，但却是一副师爷的打扮，上前回话：“回殿下的话，那些粮食是大人用积蓄从临城买的。”
积蓄？他也没有多少积蓄吧。风玲记得这人家世可和苏鸿祁差了好几个若水大陆的距离。就是平头良民。
“大人把祖宅卖了。”
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这大概是史上最传奇的府尹了吧。
风玲的瞳孔地震了。
就算是放在现实世界也没几个能做到如此地步的吧？就算是悲天悯人到顶端，也没人会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卖掉祖宅这么重要的东西吧。
可是就算是祖宅卖了，也不够吧。那不够的部分怎么办？
突然，风玲对秦颂很是佩服，突然想帮他，是那种不影响自己计划的情况下好好帮他。
她欲言又止，表情已是满载疑问和佩服。
“殿下，您是否想问，卖了祖宅浅也不够对吧？”小师爷问得灵动。秦颂欲伸手挡住他：“阿金，不可在殿下面前无礼。”
风玲也挺喜欢这个长相一般，却很灵动的“小朋友”。她抬眼看着他，意思是你来说，你家官爷不怎么想说的亚子。
“等灾荒过后，他要去给城中首富做十年杂役。”那个小师爷满脸心疼。
自古官商勾结，谁不愿意在律法允许的范围内，走些便捷的途径？这家伙算是把自己给城中首富卖身了十年。杂役，就是干活。但却不不涉及任何职务之便，就不会让自己陷入灰色利益的漩涡。
风玲招招手，打扮成太监的玄武凑过来，捏着嗓子，问：“殿下，有何吩咐。”
风玲被这人的嗓音惊了一跳，好在对眼前这人熟悉，要不非得吓出心脏病。她示意这人伏低身子，耳语几句。玄武听后，随后出了门。
过了一会儿，玄武就带人搬了三箱金子，加起来足足有三万金。
风玲与秦颂说：“这三万金赠予你。你先把祖宅买回来，然后把‘卖身契’换回来。朝廷命官，如此落魄，不像样。”随后她又想到什么，像是在解释一般，谁让这位秦大人实在太过清廉。
“秦大人别误会，本宫虽贵为王太女，但是钱属于整个启明国的。这些钱是本宫受的父王的赏赐罢了。”其实她还想说，大部分钱是从苏鸿祁身上‘讹’的。
“这无恩受惠是否不太妥当。”秦颂是个文人，却不迂腐。他没有来回推脱，只是如此说道。
风玲摆摆手：“你助本宫将灾荒处理好，安置稳妥流民，就算是还债了。否则，”她故意停顿一下，眼角上挑，面纱下掩藏不出狡黠的笑容，“你给城中首富的东西转交给本宫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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