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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来一旁的下人，一挥袖袍冷声道：“备马，本少爷要去三王府！”
“这个时辰，你去三王府做什么？”那下人还没来得及回话，一道苍劲的声音就已然在身后响起，莫成治许是刚下早朝回来，连官服都没来得及脱下。一双眸子仿佛染上了一层水雾，看不出情绪，仅是直直看着他，又叫人心虚。
莫临澈闭了闭眼，垂下头，给人一副孝子的模样，抱拳，开口说道：“爹，临澈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所以要去三王府找三王妃问个清楚。”莫成治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方才自己与莫正溪的对话，他都听到了么？
“三王妃有孕在身，你让人备马，也不通知一声就直接登门造访，怕是不妥，等哪日得空，为父和你一同前去。”声音听似云淡风轻，实则透露着不容置疑。收回目光，莫成治双手背后，向前踱步，然却在走到莫临澈身边之时，顿下了脚步：“临澈，你实话告知为父，妃然郡主受伤，到底是谁所为？”
“是晓春。”难不成真听到了？莫临澈心中一惊，忙道：“爹，妃然郡主受伤当日，儿子就在场，绝对不会看错！晓春虽年幼，但似乎对箭颇感兴趣，他到了那之后，见我们在射箭，便问我要了弓箭耍来玩，可谁知妃然郡主偏偏那时从那经过，这才导致了晓春的箭射中了妃然郡主。”
他深吸口气，又要接着说什么，莫成治已叹口气说道：“晓春，他虽年小，却是我将军府的嫡子。”
“是啊！”莫临澈连连点头，一脸悔不当初的神情，“要是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打气我也不会应了晓春的要求，如今看到晓春那副模样，儿子也是满满心疼，恨不能、恨不能自己来替他受过！”
“总认为晓春性子喜静，又沉默寡言，该不会惹出什么祸来，却忽略了，他也终究只是一个孩子。”突然想起了莫晓柏，莫成治问道：“临澈，你近日可有二小姐的消息。”
“并没有。”二小姐？那个莫晓柏，他都已经十几年未曾见过了，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子都忘得差不多了，怎么可能会在短时间内找到失踪那么久的莫晓柏。他希望，那女人的下场最好和她弟弟一样，如此落魄，除掉她们姐弟，也算是为母亲消除了一大隐患。
眸子里一闪而过的阴狠，却被莫成治所轻易看到，莫成治皱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爹爹膝下的长子，你应该也心知肚明，爹对你寄予了多少厚望，否则，爹也不会在你很小的时候，就送你到军中过苦日子。爹做的这一切，都是磨练你，为了你好，为了你能够继承爹的血统，将来也成为保家护国的一代英豪。只是临澈啊，晓春他毕竟是将军府嫡子，爹，爹不能让他出事啊！”
说道最后，莫成治的话语已经断断续续，声音疲惫至极，他凝视着这个自己一手栽培长大成人的儿子，目光幽深。
爹这是要说什么？原本莫临澈心中还是很欣喜的，可听到最后一句，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心间，然而他还没问出口，莫成治下一句便给了他明确答案：“临澈，爹虽然舍不得你，但这一次，爹不得不舍了你。就当是爹求你，帮晓春揽下罪名可好？”
“爹……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许久，莫临澈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问道。他目光对上莫成治，近乎呆滞，不敢相信，自己爹爹竟然为了他的另一个儿子，让自己替他揽下罪名！求？多么有意思啊！这么多年，莫成治严格要求自己，连好话都未曾说过一言半语，今日，却为了莫晓春，他的嫡子，放下老脸求自己！
“澈儿，为父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但晓春他不能出事，你只需要，暂且替他揽下罪名就好，等妃然郡主脱离了危险，爹便会想办法让你出来。”
每一字一句落下，都是沉重无比，听到莫临澈耳中，却是沉痛无比。嫡子？嫡子真就那么重要么！重要到他连自己栽培十几年的儿子都可以轻易放弃。若他去坐了牢，那么他这一辈子还怎么能当上大将军，怎么保家护国，就算是出来又怎样，坐牢，那等同于是一辈子的耻辱。
哦，对，他差点忘了，妃然郡主受伤确实是他用箭射的，不过那又怎样？就算理所应当他该付出代价，他也会找到替罪羔羊来替他顶罪！而莫晓春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不怪他心狠，怪就怪莫晓春那日去了，怪就怪莫成治这一番话，更加坚定了他心中本就形成的念头。
“爹，这件事能否再让儿子考虑考虑，毕竟儿子也……”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语气里一股子悲伤渲染了整个后院，莫临澈垂下眸子，静静等待着莫成治回答，许久，莫成治再度拍了拍他肩膀，沉声道：“是应该好好考虑考虑，不过，临澈，爹知道，你不会让爹失望的，因为从小到大，你就没让爹失望过。”
话落，他背手，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直至那身影消失在莫临澈视线中。
没让你失望过？那这一次，恐怕真的要让你失望了。他对着适才下人再一次说道：“备马，本少爷要去三王府。”
下人有些犹豫，不过在他的眼神压力下，最终还是应了一字，“是。”
莫临澈眼眸微眯，这次，他要借助莫心婉的手，除掉莫晓春，还有他那个姐姐，虽然已经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不过早晚有一天，他会把她揪出来！
这辈子，莫临澈第一次讨厌“嫡”这个字。
朝阳宫内。
不大的方桌上，放着几碟糕点，有桂花糖蒸栗粉糕，灯芯糕、玫瑰酥、七巧点心，因为糕点色系不同，又是宫中绝佳糕点，摆放在上好楠木的方桌上，显得格外相衬，看着便让人很有食欲。
凤吟儿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目光缓缓从糕点移至她身上，一袭淡紫色宫装，裙角绣着展翅欲飞的浅粉色蝴蝶，外披一层白色轻纱，胸前衣襟上钩出几丝蕾丝花边，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腰系金腰带，贵气而显得身段窈窕，气若幽兰，颈前静静躺着一只金丝通灵宝玉，平添了一份淡雅之气，耳旁坠着一对银蝴蝶耳坠，丝绸般，墨色的秀发随意的飘散在腰间，身材纤细，蛮腰赢弱，更显得楚楚动人。
岁月是把杀猪刀，可这么多年了，苏绣却是一点未变。
对于凤吟儿的打量，苏绣丝毫不避不躲，她当然不会躲，她好不容易重回了朝阳宫，为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扳倒凤吟儿，所以，她为何要躲？
凤吟儿啊凤吟儿，看到现在的我，不知你是什么感觉呢？只是，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再向十五年前一样，不会再如上一次，傻傻的被你陷害了。
她唇边染上一抹淡笑，道：“本想着等再过几日，身子修养好了，亲自去凤鸢宫看看皇后娘娘，却不曾想，还没有这个机会，皇后娘娘便先来了妹妹这里。方才看皇后娘娘盯着桌上的糕点看，想必这从凤鸢宫一路过来定是累了，妹妹也正好要用膳，皇后若是不嫌弃，便坐下来与妹妹一同用吧。”
她眉目都染着笑意，眸光里带着万分诚挚的邀请：“这些糕点可都是御膳房上等的厨师做的呢，味道好极了。”
凤吟儿眼底有着一瞬间黯然，不过很快便被她掩下，“确实是有些饿了。”她坐在了苏绣对面，拿起一块糕点，放在嘴里咬了一小口，赞叹道：“宫里御厨做饭的确不错，前些时日，皇上到本宫那里还说了，要将秋姐调到御膳房当值呢，只是秋姐自打进宫就在凤鸢宫呆着，本宫哪里舍得，便谢绝了皇上的提议。”
“是不舍。”苏绣随口应了一句。
凤吟儿吃完一块糕点，状似无意问道：“皇上现在，还传唤妹妹唱曲么？”
皇上？自打她回朝阳宫后，就在没见过苏祁天，又怎会被他传去唱曲，说到底，她之于苏祁天，不过就是救命之恩而已，何况，如今十五年多都过去了，这恩情怕是也没有多少了吧。
不过，也无多大关系了。她轻笑道：“皇上朝政繁忙，哪里有时间唤妹妹唱曲啊。时光匆匆，现唯一能陪皇上解闷的，也就只有皇后娘娘一人了，我这个妹妹啊，早已不顶用了。”
“妹妹何必这样说。”凤吟儿摇头，似乎不赞同她所说：“宫里谁不知道，你虽不是皇上的亲妹妹，但却胜似皇上的亲妹妹。可我们这些后宫女子就不一样了，整天依附着皇上生活。本宫不妨与你说句体己话，这么多年的勾心斗角，本宫也是倦了。”
是啊！她是苏祁天的妹妹，充其量也就是个妹妹而已。只是凤吟儿你可知，你算计来算计去的，表面风光，实际却愚蠢的可怜，你当年害我，不就是误会我与皇上有什么关系么，只是你不知，当年是我，一心痴迷与皇上，当年，皇上是每日听我唱曲，只是你不知，皇上每次听完后同我说得都是什么，我听了那些话心又是多么痛苦。
这些，你不知，永远也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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