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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满站在窗口借着月色瞧见陆谨之出门后不久，胡广便跟了出去，顿时疑惑起来。
她去外间将冬梅喊了起来，嘱咐了两句便重新回到屋里静静等着。
院子里头月光皎洁，顾小满清楚地看到有落叶打着旋儿落了地。
她蓦地发觉，如今盛夏已过，转眼间，她到此处已经快要一年了。
短短的一年时间，着实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她嫁了人成了亲，有了孩子，又失去了孩子。
从前想象中遥远的一生，原来可以这样快速的过去。
她抬手看着自己的掌心，蓦然间有些恍惚。
冬梅走到她身边，瞧着她一副心事重重地模样，便蹲坐在一旁，擦了一遍桌子。
猛地一回头，便瞧着顾小满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顾娘子，先前看着您在琢磨事儿，我这才没有打扰你。”冬梅连忙解释了一句。
顾小满摆摆手：“没事，你怎么回来地这样快？”
“是陆爷让我回来的。”冬梅说着，有些不好意思，“我一出门就给陆爷瞧见了，不过我瞧着陆爷倒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他还对着我笑了笑，像是早就料到顾娘子会将我派出去似的。他说要跟胡大爷去一趟铁匠铺，让我这样回来告诉顾娘子，您就能明白。”
想来，陆谨之他们是要去看那藏兵器的地方。
顾小满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迎春近来如何？如今镇上都已经放开了看管，她可曾回过北城？”
“顾娘子，迎春她爹没了，您不知道？”冬梅有些诧异。
顾小满震惊：“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们怎么都没人告诉我？”
“我以为迎春跟您说了呢。”冬梅皱了皱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会儿迎春打北城那边回来，她爹就有些不大好了。可那个时候顾娘子您怀着身子，怕是迎春也怕过了病气给您，所以一直也没有跟您说过。后来她自个儿也病了，更是没办法再去管北城那边的事情。这才放开管制，迎春就去敲过了。她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得，人已经送到义庄去了。”
“她不知道看来告诉我，怎么你也不知道？”顾小满有些生气地问。
冬梅皱了皱眉：“我原以为她自己说了的，又担心顾娘子您伤了身子。我瞧着她不像是没有主意的人，便以为是顾娘子您帮了忙。”
“你以为，你可真是一个好以为。”顾小满霍然起身，拉着她就往外走，“你去把她叫出来，小心着些，别让袁嬷嬷听见。”
“是。”冬梅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有些为难地看着顾小满问道，“若是迎春不愿意呢？”
“你就不能不说这件事儿，就说我有旁的事儿找她。”顾小满瞪了她一眼。
冬梅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地跑去了袁嬷嬷的屋子。
不一会儿，迎春就一脸忐忑地跟着冬梅来到了顾小满面前。
迎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顾小满的神色，问道：“这么晚了，顾娘子找我是有什么事儿？”
“你家里……是如何处理的？”顾小满开门见山地问道。
迎春愣了愣，脸上突然没了血色。
她猛地跪在了顾小满面前，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头，哭道：“顾娘子别赶我走。”
“好好的，我赶你走做什么？”顾小满皱眉，有些不解。
“顾娘子，是这样的，咱们这儿好些人其实都忌讳这种事情。迎春她爹是病死的，您肚子里的小公子又是因为这场疫情才不得不打掉的。若是有心人怕是要说三道四的。”冬梅在一旁解释。
“所以你才不敢跟我说？”顾小满问迎春。
迎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虽说是担心顾娘子发卖了迎春，可也是因为我们这种人不过是一条贱命罢了，不值当顾娘子费心。”
顾小满沉默。
迎春越发不敢吭声，低垂着头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顾小满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将目光移开：“你起来吧。”
“顾娘子，我以后一定好生伺候袁嬷嬷，绝不会碍了您的眼，您能不能留下我？”迎春期期艾艾地问道。
顾小满皱眉：“我何时说过不要你？我打牙婆手里买下你们的时候就说过，只要你们好好的，来日我是会把卖身契还给你们的。我想你们怕是还没有明白我的用意。罢了，索性今日我也不困，便在跟你们好生说一遍。我不是那种大家闺秀，也学不会高门大户里的做派，我找你们不过是希望你们能够帮我的忙。你们的确是签了死契的下人，可在我眼里，你们和那些长工短工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我们之间，我也希望能够如同朋友一般坦诚相待。”
“可、可是……”迎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想要说什么，却被顾小满阻下。
“我知道，你们没有办法用平等的目光看待我，我对此并不强求。可便是作为主子，你们是不是也不应该有这么多事情隐瞒着呢？迎春，明日我会让冬梅给你支一笔银子，你好生祭拜你爹。”顾小满皱了皱眉，又问，“你们北城的宅子……”
“顾娘子有所不知，北城那边跟咱们这边不一样。迎春家在那边的房子，兴许还不上你从前在清河屯的房子呢。您想着让迎春靠北城的房子过日子，可是万万不行的。”冬梅道。
迎春也点头：“顾娘子，您若是不留下我，我就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我已经说了几次了，我不是要赶你走，我只是有些好奇，既然那边也有宅子，为什么你瞧着却不如冬梅过得恣意？这宅子不说好坏，多少也是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不是？”顾小满问。
迎春抿了抿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同顾小满解释道：“我爹住的地方，算是贫民窟。我爹死了，自然也就有旁的身强体壮的人抢着住了进去。原先我爹活着，可以算作是个家，如今我爹死了，我自然也就是没有家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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