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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蒙的河面上难以视物，眺目远看，大约只能瞧清个十来丈远，不知道晌午间这雾可否退去。
顾东篱一身杏色对襟袄裙，缎色芙蓉鞋面儿，将粥棚的事全权托付给家人，徒步从南头大街走到码头来。
她打眼看去，码头上已挤满了饥民。
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大伙儿一窝蜂围堵在码头仓库的门口，等着瑞丰粮行出来兑粮。
晌午辰时三刻，瑞丰的莫三总算来了！
他迟登着打开了仓库的铜锁，由伙计搬出一张长条案，摆开了记账算粮的架势。
人群不由自主往前涌去。
大伙儿探头探脑，万万不肯叫自己落后一步，生怕排得晚了吃亏去。
没过一会儿，知府衙门的差役到了，奉命保护瑞丰兑粮安全。
衙差们抽出寒刀，大声勒令饥民排好队——
严防宵小匪类、闹事地痞，趁乱闹事，肆行攘夺。
秩序维护的差不多了，陈忠和莫三同时登上码头高台，对着下面众人拔声道：
“这段时间，不知哪里起的胡沁的话儿，愣是把湖广漕船咒了个底掉儿，叫这粮市这价儿见天涨着！你们亲眼见着了？还是瞅见朝廷的邸报了？听风就是雨，现在这行情，就是你们自己作出来的！炒，炒你姥姥的粮票，把自个儿炒成糊家雀儿，活该！”
陈忠不打官腔，拿出之前当县令时的匪气，狠狠将众人骂了一通，直骂到人心里去。
莫三有些尴尬，方才一通话，似乎也把他给骂进去了，可这会子只能赔着笑。
“大人，小民们知道错了，实在是吃不上饭慌了神，要是粮船真到不了青州，咱们小老板姓可咋整！”
下头有胆子大的，大声回答。
“放屁，谁说粮船到不了？今儿就到！现在马上开仓兑粮，有多少兑多少，乡亲父老大可放心，这粮价马上就降！”
说罢，陈忠斜过目光，示意莫三。
莫三哭丧着脸，心中实在没底，但赶鸭子上架，只好挥手示意：
“来啊，开仓！兑粮！”
……
比起兑粮台的热火朝天，仓库后头的茶棚显得很是冷情。
顾东篱面上看着平静，可心中也没底，只能靠一杯杯灌着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她除了等，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谋事在人，可成事还看天意。
陈忠拉着莫三一道回来喝茶，桌面上摆着算盘和账簿，上面记着仓库里的余粮和现在市面上的粮价。
开仓放粮之后，人心稳定了一波，所以粮价开始回落，从三两三回落到了三两一。
“小丫头，这是沈澜舟的主意，他可有说，三大家会忍到几时出手？”
沈澜舟不在，陈忠摩挲着下巴，与顾东篱讨论起来。
摇了摇头，顾东篱实话实说：
“他聪明，却也不是神仙——漕船的事儿哄哄饥民便罢，三大家心中门清，晓得是你我之计，怎肯轻易就范？硬挺着不说，说不定还会再来添一把火的。”
听顾东篱这般说，莫三惊问道：
“难道，他们地方还有很多粮票，准备挤兑死我？”
他生怕从沈家、或者王家砸来一堆票儿，那是多少余粮也不够兑换的了。
陈忠摇摇头：
“不会，他们有粮票早就出手了，除非肯花真金白银来买粮，逼你空仓倒台！”
顾东篱心思沉沉，思忖片刻后，才缓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是我，我会等粮价再降一些后出手，比如二两九的时候！既为自己省了成本，也不会让粮价走得太低，砸了自己囤下的生意。”
陈忠和莫三对视一眼，觉得小丫头说得这个可能性，很高哇！
这时候，一个衙差挎着腰际的刀，踩着皂靴噔噔跑来，他喘气说道：
“大人！粮价到三两了！但是王四姑娘派人来买粮，一张口就要五千石！”
顾东篱瞬间从马札上站了起来，心中惊道：
王宝珠，你好大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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