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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晦暗复杂。
海面有时波澜不惊有时却又惊涛骇浪。
似乎是天地都能被大海吞没。
多少神秘藏匿在海里，也自然的，就有多少神秘是被大海埋葬了的。
云允儿回到自己的婚礼现场的时候，现场已经狼藉的不堪入目。
脚下没有一丝干净的地方了。
她踩着一地干花走过去，就看到这里只剩下了自己的父亲在正中间坐着。他垂着头，是很黯然神伤的模样。
她从没见过他这样。
她见过的父亲一直都是意气生发的样子，所以现在她和现在的云父见面，感觉好像是在梦里一样。
她总是不能把自己的父亲这黯然神伤的样和他意气生发指点风云的模样重合在一起。
那是两个人。
也是两个极端。
她走过去停在自己父亲面前，屈膝蹲下，她颤声问：“爸，这是，怎么了？”
怎么她才出去十分钟而已，怎么就这样了？
云父愣了下，抬眼和云允儿打了个照面，云允儿也是在这时才发现他眼底混浊的光和眼底的暗红。
她愣愣的又叫了声，“爸……”
“戚明风。”云父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他咬着牙，几乎是恨不得要撕裂了拥有他口中的名字的人，他说，“戚家野心太重，老早的就针对着钟家林家下手了。彼时我没有想太多，想着毕竟你和他还算有一点情面，想着他看在过去的情面上也会对云家仁慈一点。可我终究是错了，他没放过，云家他也没放过。我只是后悔，后悔当初我知道他针对着林家和钟家的时候，怎么就选择了束手旁观……如果没有束手旁观，也不至于落在现在这个地步。唇亡齿寒，这话怎么可能会有错……”
云允儿感觉自己现在脑子似乎是不够用的。
这些话她听懂了似乎又没懂。
这……
这云家现如今的狼狈模样也是拜他戚明风所赐的吗？他怎么会也对云家下手？这么多年的交情，还有她在中间，他怎么会……
“爸，你说，是戚明风做的，这一切都是戚明风做的？”
“是。”
云父又哭又笑，“我早就该知道的，他是一个商人，商人讲究唯利是图，他已经吞噬了这么多世家豪门，怎么会放过我们，所以我才会想着要你和周家结婚，想着强强联手或许是可以和戚家抗衡的。可是，这是报应，周家居然也被戚家给挖空了……”
真是报应。因果循环着的报应。这谁都不能怪，也谁都不能怪。
云允儿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父亲是真的老了，她环顾着四周，看到一地的狼藉，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奈和弱小。
真是窝囊。
她什么都做不了。
“爸，你放心，我不会上云家倒下的，无论我用什么办法，我都不会让云家倒下的。”
戚明风不是说他喜欢她吗？
原来他的喜欢，也是这么廉价的，他连她家都不会放过。
可不就是个心狠的人吗！
秦闵在第二天的时候去拜访了周父。
周父在周家，公司里的资金链条已经完全断开，如果不出他的意料或者如何，明天，这家门口和公司门口就会有成百上千的记者围堵。
要他讲话。
讲……讲一讲他失败的前因后果和大致流程。
说来可笑。
他刚腹自用了大半辈子，也是亲眼见识过这许多豪门最后落魄衰亡，也是亲眼见过许多无名小卒混的风生水起。
最后了。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能沦落到这一步。
他的失策啊。
秦闵推开门，管家试着拦了拦他，最后也没拦，干脆也就不做这个表面功夫了：“秦少爷，”他说，“如果是来耀武扬威嘲笑老爷的您还是请回吧，现下老爷正心里不是滋味，就算是看在过去小时候的情面上，也多少给老爷留一点尊严和他的高傲。”
秦闵面不改色。
秦少爷。
以前管家是称呼他为少爷的，后来查出来他并不是周家的儿子，被周父赶出去甚至还想着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可最后他也没死。不过之后，管家就没再针对过他，见了他的面，虽然还尊称一句少爷，不过却改了个姓氏，叫他秦少爷。
虽然偶尔会叫他秦总，不过四下无人还是称呼他为秦少爷。
至于现在……
秦闵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少爷这个称呼还是不要用在我身上了，用在我身上，我觉得这才是对周老爷子最大的折辱。”
秦闵抬脚要进去，管家匆匆又叫住他，“少爷。”
他果然停步。
管家咬牙道：“我知道少爷你是恨着老爷的，毕竟若不是老爷赶尽杀绝，或许夫人也不会死，只是那时候他刚知道少爷你并非他亲生，这事无论放在谁身上都会让人很难以接受，所以老爷一时失控也在所难免。”
秦闵冷静道：“但我妈死了。”
“……”
管家动了动唇，想说一些什么，可看到秦闵眼底的阴鸷孤冷，他最后也没说。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的想法。”不过还好秦闵没打算就着这个问题追根究底，他抬眼去看外面的天，今天是阴天，不算是个好天气，有太阳，但是光却格外的浅。他眯了眯眼，似乎是隔着惨重的云层能窥探到云层后的温暖，他皱眉接着说，“你们一定想的是，毕竟是我母亲出轨在先，即便是被你们抓到了，又即便是被周老爷子杀了，也是因为她不守妇道在先。追根究底错的的确是她，受到惩罚也是活该。”
他也有一段时日是的确那么想的。
不过只有一段时日。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当觉得眼底阴鸷孤冷，他冷哼着说，“她活该是她活该，我记恨他是我记恨他，这本来就是两码事。至于我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反正不是来耀武扬威的就对了。”
管家没有继续拦他。
他今天乃至于所有的工作也出止步在此，只要是对周老爷子没什么坏处的事，发生了也就发生了，为没什么紧要也没什么可过分的。
他点头。
伸手：“那少爷请进。”
屋子里必定是干干净净的，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哪怕自己是输的一败涂地，也是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的干干净净。
洁癖还是强迫症？
都有。
秦闵推开门进去，周父正躺在沙发里闭目养神。
他走过去大摇大摆的坐在了周父对面。周父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却没见有任何过激反应，最多也不过是皱了皱眉。
“来看笑话？”
秦闵淡定道：“嗯。”
“呵。”
来看笑话是肯定的，自己这一辈子都想着要打倒了林家，把秦闵的傲骨给踩到脚底下。
可做不到。
最后他没赢，他输的很彻底。
没办法的。
哎。
周父微微眯眼打量着秦闵，看到秦闵波澜不惊的神色和多少能和他记忆里的那个人重合的眉眼，突然心生恍惚了一瞬。
好像那人就在眼前就在身边。
他伸手可及。
想到这一层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会失笑了声，他说：“你和她很像。”
“和谁？”秦闵今天也觉得自己是很有时间了，他闲适淡淡的挑眉道，“和我妈？”
“嗯。”
嗯……
那是他们两个的事，至于如何的相爱相杀那也是他们的事，秦闵记不清，即便是记得清楚，也不能介入插足分毫。
到底是相爱相杀还是一时兴起。
谁知道呢。
秦闵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他微微挑眉，淡定至极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到周父面前。
“合同，转让书。”
周父皱眉伸手去接，大致的浏览了一遍。内容倒是言简意赅，总之就是想着要周家易主，无论是资源还是公司都尽数转入到他秦闵的名下，而秦闵就负责摆平周家的所有乱子和深坑，不过表面上，周家还是周家，只是这背后易主……
周父手紧紧攥成拳头。
他咬牙切齿的想当场咆哮怒骂，可是他到底是见多了风云坎坷，这些事他也是能很好的容忍下去。然后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能把一切事情的利弊都总结出来。
他皱起眉：“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秦闵老实道，“没什么好处。”
“商人可都是无利不起早的，这对你可没什么好处，你怎么会愿意这么去帮周家？”
秦闵认真道：“我在帮我自己。戚明风对付了云家也对付了钟家，现在在这里称得上豪门世家的也就单单一个周家了，如果周家也倒下，那就只剩一个林家了。所以周家不能倒。”
他的确分析的条条是道。
理论不差分毫是真的。
只是……
周父皱眉道：“你想让周家替林家挡一挡？”
“你没有选择。”
秦闵转了转脖颈，眉眼处有阳光落在的阴影，三分眷恋七分似笑非笑。
“只有林家愿意出手相助，也只有林家能稳住你周家还没有破产的颜面。你说，你想要颜面，还是说，真正的颜面扫地也宣告破产？”
……没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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