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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妩看着眼前的男人只剩喘气不见吸气，分明是大限已到。
看着外头飞速后退的街景，她头一次觉得，应天府竟然这样的大。
难道真如他所说，一切都来不及了么？
她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纵然记忆混乱，但她却清楚的知道，死在她手上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平生从未有过这样的好心，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好心，却连施展之地都没有。
咬咬牙，她问：“若你出事，你的女儿可有托付之人？”
他吃力的将手举起，想行礼，可失血过多，他四肢冰冷僵硬，连这样一个小小动作都办不到。
“不必如此，省些力气直说就是！”陆妩皱眉。
男人看着女儿，眼里痛意满满，“……小女……蔓枝…请小姐收留……为奴为婢…由小姐发落……”
陆妩心头大震。
到底是怎样的不义，竟宁可将自己女儿放一个外人身边做下人，也不愿自己族人照料。
男人气若游丝，分明已经是最后一口气，却强自撑着不泄。恐怕也是因为宋蔓枝没有托付之人，他无法心安。
陆妩低头注视着一脸渴切的盯着自己的男人，轻声应诺。
“我陆妩答允你，如若你死了，我会照顾宋蔓枝长大成人，予她十里红妆风光嫁人。”
男人眼神一震，泪意涌现。
不将他女儿当奴做婢，而是拿她做为晚辈来照顾，还要照顾到她出嫁为止。
他眼底盛满感激，奈何失血过多，他此刻已经是话也说不出了，而那双睁着的眼睛里，布满了红丝，就像是血液一下染进了眼白里，猩红可怖。
车内的说话声，清晰的传出来，让驾车的归海鸾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脸上浮起些微恼意一闪而过。
隔了一会儿，他又抬起手轻轻抚了一下面颊，上头的热度似乎烫到他一般，让他白皙的面容又有了些恼意。
刚才这个姑娘敛着眉低声喃喃自己名字的模样，不知怎么，竟让他的心莫名一动，随即脸上便热了起来。
而现在这姑娘说话行事，又叫他心里的那股子异样再次汹涌起来。
这有些麻烦啊……
他手中缰绳抓得更紧了些。
又走了大约一刻，终于走到了一个三进的宅子门口。
归海鸾隐下心思去敲门，不多时便有人应声出来，在看见归海鸾后，下人惊讶了。
“归海公子，您家下人才将走，您这是？”
“还请小哥通禀一声，在下有急事请周姑娘相帮。”
听见归海鸾的请求，下人迟疑了片刻，才开了角门，将马车放了进来。
察觉到马车进了宅子，陆妩撩开车帘问道：“可是到了？”
“姑娘稍微等等，下人已经去请了。”归海鸾温和的解释了一句。
“多谢归海公子了。”陆妩低声道谢。
她将车帘子撩得高高的，这会儿没法搬动宋瑾，只好将帘子撩开通风。
宋蔓枝哭得呜呜咽咽，看着平躺在车上的男人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凄惨模样，眼睛红的厉害。
陆妩心中一软，摸了摸她的头发，“莫要担心，你爹定会没事的。”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月白妆花褙子，杏眼粉腮长得十分娇俏的女孩子走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满脸不情愿的丫鬟。
“怎么这么大的一股子血腥味儿？”才刚刚走近，就被车里的味道呛得咳嗦了起来，女孩子有些奇怪的抬头看着归海鸾。
“烦请周姑娘妙手仁心，救救车里人。”归海鸾抬手示意，车里的人才是正主。
周姑娘连忙又上前，她头一眼便看见车上坐着的陆妩，顿时惊艳，这少女，未免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陆妩看见这个相貌俏丽的女孩子，连忙道：“你是周姑娘？快给他瞧瞧，是被马冲撞了，一直在吐血。”
周姑娘身边的丫鬟一脸不愿意的看着陆妩。
“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平白的使唤人。”丫鬟话里话外都是刺，也不知是针对陆妩，还是指归海鸾。
周姑娘警告的看了一眼丫鬟，上了马车之后，翻了翻宋瑾的眼皮，伏着身子听了听他的心跳，再压了压宋瑾的腹部，最后摇头。
“太晚了，瞳孔已呈现发散状，心跳几乎听不到，就算能强撑着救他，他的失血量也注定他也活不下来，毕竟这里的设施基本为零，更不可能有充足的……”周姑娘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边摇头一边叹息。
“可先前剑意不也是被马冲撞了，怎么他便救得？”归海鸾有些疑惑。
“那不一样，”周姑娘看着归海鸾，并不似一般闺秀那般避让男子目光，反倒是带着一股子坦然，“剑意没有伤到动脉，只是伤及脾脏，只要将脾脏修复好便可以恢复，但这个人，你看他这么吐血，定然是被伤到了腹内动脉，既做不到止血更没办法输血，给你们这里的哪个大夫诊，都是一样的结果！”
陆妩觉得这个周姑娘的言辞颇有些奇怪，说的就好像她不是这里的人似得。
而且这个周姑娘，细看之下会发觉她有些不太像十来岁的闺秀，尤其是那双含着浓重的忧郁的眼睛。
“还是去沈叔那里看看。”在陆妩眼里，沈归农几乎是什么病都能手到擒来。
绿胭提醒道：“姑娘，眼瞧着就要到午膳的时候了，您再不去容府，就是夫人那里都不好帮您圆这个话了，何况夫人对您向来不上心，这会子还不知道怎么跟容家太夫人编排您，您今天出来之前决定的好好儿的，若是这么一直耽搁，太夫人定然又要责怪您了。”
听绿胭这么说，陆妩也有些烦躁。
她想了想，妥协道：“这样吧，萧驰，你拉着人去沈叔家，我到外头雇顶轿子，等我从容家出来，再去沈叔家跟你会合，记住，千万要让沈叔第一时间给他救治！”
萧驰点头应道：“定不负姑娘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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