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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完,他又回过头看着这对母女,眼前是文翊羡无知无觉昏迷的惨白脸庞,耳周是余梦佩带泪的声声呼唤和哀求。
“翊羡,你快醒过来!你快醒来!你不要吓我!不要吓妈妈!你是妈妈的心肝宝贝,你要有事,妈妈该怎么办?!”
文翊歆接到母亲的电话已接近晚餐时间。
彼时,元乔晟已提早到家,正和她一起在厨房制作精致菜肴。见文翊歆接电话长时间不回厨房,他摘下围裙擦拭着手,往客厅那边去,看到她握着手机,笔直地站着,侧脸看去,淡漠得显得冷清。
“老婆,怎么了?”
文翊歆如大梦初醒,转过脸定定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翊羡……出事了,妈妈让我现在就到滨湖佳苑去。”
元乔晟停下了擦拭双手的动作,依然静静地注视着她,把围裙随便往沙发上一扔,说:“我跟你一起去。”
“不,不用。”她拿起搭在沙发椅背上的大衣,装进手机便往身上披,“这件事,我有无法推脱的责任,我必须要面对,要承担,跟你没有关系。”
元乔晟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抓起她的手,紧握着,说:“如果你跟我没有关系,那么这件事也就跟我没有关系。但是,你跟我的关系却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你有事,就是我有事,你有要承担的责任,我也就有不可无视的责任。翊歆,我们是夫妻,夫妻不应该只是同欢乐,更要共风雨。”
文翊歆看着他,眨了眨眼,眼眶立刻变红。她低下头忍了忍,才把鼻尖的酸涩忍下,抬头双眼明亮地看着他,说:“乔晟,有你这些话,即便等着我的真的是爷爷的鞭子,我也不怕了。你知道,我要的爱情和婚姻,不是你站在我前面,为我挡掉一切风霜,那么,现在,也不要把我护在身后,好吗?”
他却执意握着她的手,甚至把另一只也紧握在掌心里,用平淡却坚定的语气告诉她,“我没有要把你护在身后,而是要和你并肩面对风雨。我们一起去,不管是什么情况,我会在你身边,你要是不放心,我现在可以给你保证,绝对不会贸贸然插手,我会尊重你的决定和做法,好吗?”
听他说得这么诚恳入心,文翊歆紧抿着唇,点了点头,泪珠在他抬手轻揉她脑袋的刹那,滑落腮边。
文翊羡失忆了,不,确切地说,应该是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疯了;专业一点,可以称为精神分裂。不过,这个名词是在后来,余梦佩带着她去医院确诊时才从医生口中听到的。
此时,文翊羡只是不认识周围的人,不认识爸爸、妈妈、哥哥、大嫂、爷爷、奶奶……无论是谁,她都不认识,甚至,还吵着闹着要回家,要去给肚子里的宝宝买婴儿用品。
当文翊歆夫妻赶到滨湖佳苑的的时候,文翊羡正闹着,不顾家人阻拦,要出门去找她丢失的宝宝。
“你们不要阻拦我啦!你们都是坏人!干嘛要阻拦我去找我的宝宝?!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的宝宝!你们放开我!”
文远扬和瞿蕙妮夹着她的胳膊,不让她往外跑,她就奋力地挣扎着,穿着拖鞋的脚也在乱踢,把鞋子踢得东一只西一只,长发也因为挣扎而凌乱不堪。
余梦佩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捧在手心里养的小公主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也无法承受,昏迷过去了一阵子,这会儿醒来又瞧着她闹,心酸万分,坐在沙发里暗自抹泪。
原本在公司里处理业务的文云伟,在接到电话的那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赶回来一看,物是人非的悲哀侵袭上心头,堵得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你们放开我!不要阻拦我!我要去找我的宝宝!你们要是阻拦我,我的宝宝会走丢的!它还那么小,没有妈妈的引领,它怎么找得到回家的路?”
文翊歆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她在挣扎,在胡闹。
门没关,冷风夹着雪花簌簌地吹了进来,元乔晟站在她旁边,把她的手紧攥在掌心里,另一只手则揽着她的肩。
这份温暖,融化了她的眼泪。
这些眼泪是在看到文翊羡的第一秒时涌上眼眶,却也在同瞬间,因为他给的温暖而融化,就连后方的寒冷也完全被忽略。
不过,虽然她感觉不到,元乔晟却感觉得清清楚楚。
他松开了她,转身去关门。
文翊歆在这时,朝还在骂骂咧咧挣扎的文翊羡走去。
一路上,她把被踢掉在地的拖鞋捡起来,走到文翊羡面前时,缓缓地蹲了下去,把鞋整整齐齐地放在她脚边。
原本还在乱跺的双脚停了下来,挣扎也放缓——文翊羡皱着眉,满脸疑惑地俯视着蹲在她跟前的这个女孩子——她的背好单薄,单薄得让人有一种心疼的感觉。
文翊羡抿了抿唇,轻声问她,“你怎么了吗?干嘛要蹲在地上?是哪里不舒服吗?”
连续的三声询问让在场的家人又喜又悲,余梦佩的眼泪顿住几秒,复又哗啦流淌而下——还以为她对文翊歆的特别询问是转折,可这样的问话不也是不正常吗?
文翊歆忍着鼻尖的酸楚,仰起头看着她,含着泪微笑道:“你要找宝宝,是吗?”
文翊羡双眼亮了起来,“你可以陪我去找我的宝宝吗?”
“嗯。”轻轻点了一下头,她保持着柔和的微笑,“你先把鞋子穿起来,然后再到楼上换身衣服,我们再去找,好吗?”
“你……说的是真的吗?不是骗我的吧?”
“我怎么会骗你呢?外面太冷了,你要把衣服穿好才能抵挡得住严寒,找打宝宝啊。”
文翊羡低着头,像是默默地在心底盘算,想通了,才穿起拖鞋,弯下腰把文翊歆扶起来,微笑着对她说:“你跟我一起上楼,我们都加件衣服再去找宝宝。天快要黑了,外面会很冷的,你也要多穿一件。”
一股热泉霎时涌上眼眶,文翊歆匆匆侧脸,强憋着紊乱的气息,借着文翊羡的搀扶,在模糊的视线里上楼。
留在楼下的人均是面如死灰,瞿蕙妮紧咬着下唇,颤抖地呼吸,眼眶一再湿润却不敢落泪。
她知道,她没有资格落泪,是她的帮助,才害得翊羡这么善良的女孩子落到今天的悲惨境地。可是,即便是她不认得人了,她一如既往地善良,关心别人。
看着女儿挽着文翊歆上楼的背影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倒像是生病需要照顾的人是文翊歆,而她是健康照顾别人的人,余梦佩把脸埋进手心里,再也忍不住哭出声。
楼上,文翊羡一进到房间,就快步去衣橱取衣服。当她要把衣服递给文翊歆的时候,动作忽而止住,清亮的眼光直直地注视着某一个方向,睫毛扑闪一下,她便无意识地丢下衣服,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文翊歆留意到她这一举动,默默地跟过去,视线越过床沿,她看到了躺在地板上的小熊。
这只小熊是她们姐妹十六岁生日那年,爷爷专门叫人打造了一对姐妹熊。两只小熊都穿着粉色的衣裙,唯一的区别便是头上的蝴蝶结,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此刻,文翊羡走过去,焦急地把地上的小熊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拍着哄着,“宝宝,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躺着?地板上那么凉,你还这么小,万一生病了怎么办?打针会很疼哦。”
“翊羡……”
“妈妈找了半天都找不到你,你躲在这里,看着妈妈找,却不吭声,你真的很调皮哦!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妈妈有多担心你,你知道吗?”
文翊歆颤抖着呼出一口气,轻唤,“翊羡……”
文翊羡听到了她的呼唤,抱着小熊转过来,喜笑颜开地对她说:“谢谢你陪着我找到我的宝宝。你看看,它现在睡得好香,我要陪着它睡一会儿,等它醒来还要喂它喝奶。”
说着,她俯下身,把小熊轻轻地放在床上躺着,自己又跑到另一边,掀开被子躺进去,悉心地照看着她的“孩子”,陪着它睡。
文翊歆看得心酸不已,掩着鼻口盖住低泣声,轻声退出了她的房间。
下楼梯来这一路,她的脑海里全是过去文翊羡正常的样子,远到小的时候,爷爷带着她们姐妹去公园游玩,近到她坚定要生下孩子……
这么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如今成了这副模样,若是家人真的要怪,若是爷爷真的要罚,她也绝对不会退缩半步!
确定文翊羡入睡之后,所有人都到文云勇这边来。
文宽的心脏本就不好,知道家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最愤怒不过。周湘美连连哀叹,怒火中烧,但也发泄不出来。
一家人坐在沙发里都是坐立不安,听着这个叹息完了,那个又叹气,文翊歆心里难受得要死,把头低得很深。
身边,元乔晟一直注视着她,看到这一动作后,把她搁在腿上的双手紧紧地攥在了掌心里。
文翊歆愕然地看向他,只见他抿唇对她坚定地微笑,她的心却在这一笑容里沉没下去。
她就不应该被他说服,不应该带着他一起来。
最后重重地叹了一声,余梦佩越想越心酸,越想越心痛,越想越不甘,慢慢地抽泣起来,抹着眼泪哭诉,“老天爷怎么对我们翊羡这么残忍?让她嫁给一个不爱的人就算了,还要让她受这样的苦!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公平啊?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女儿要受这样的苦?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女儿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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