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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翊羡听了，不自然地埋下脸。
人生有三大悲：幼年丧母，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周湘美到了这个岁数，接连着失去了孙子和儿媳，换做谁都承受不住。
文翊歆暗暗缓了口气，把文恒抱到怀里，哄着他，“小恒，姑姑哄你睡觉，好吗？”
文恒垂着眼，没有回应。
“不想睡吗？”
他还是没反应。
这个孩子自从文远扬去世之后，性格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一点都不像文翊歆才回来的时候见到的那样活泼嘴甜。
“小恒，姑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文恒还是不动，就在文翊歆又要再度开口时，他终于缓缓抬起了眼，哀求的小眼神很惹人怜，“姑姑，我可不可以不一个人睡？”
文翊歆的心仿佛被什么砸中，孩子天真期盼的眼神像两把尖锐的刀。
“好，你说，你想要谁带你睡？”
“我要阿姨，我想阿姨带我睡觉。”说着说着，一双清亮的眼珠就涨起了泪花。
家里的人都知道文恒说的阿姨是谁，只是这个时候，谁还有那份心思去想是不是该把瞿蕙妮找回来？大房那边什么都不剩了，就是文翊羡真的很郑家断离了关系，回到文家这边来，还得靠父母留下的过活。更不要说瞿蕙妮，当初虽然是她坚持要离开，但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离开。出了事让人家回来，论谁都开不了这个口。
文翊歆保持着温柔的微笑，语气也柔和，“阿姨现在不在，姑姑带你睡，好不好？等改天姑姑再带你去找阿姨，怎么样？”
文恒很懂事，不像其他孩子有倔脾气，他也知道现在不可能真的让瞿蕙妮来哄他睡觉，只要还能见她，就先听着文翊歆的话。
抱孩子上楼前，文翊歆先让看护把文云勇送上楼；等把孩子哄了睡着之后，她下楼和周湘美、文翊羡再商量文云伟的事。
“我现在静下来想一想，其实云伟这么大的人了，他有自己的想法。出去散心，也没什么不好，换个环境，心情能换得快一点。倒是翊羡，唉。”周湘美叹了口气，拉过文翊羡的手握在掌心里，感慨极了，“午饭的时候，你爸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他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和郑安东离婚。翊歆……”说起这个，她还得问问文翊歆股权的事情，“云伟跟我说了，他都交代过你股权转让的事，是吗？”
“嗯，伯父都说清楚了，剩下的我会处理。”
“那你有什么打算？按照你伯父的意思去做，还是你有其他门路？”
文翊歆听出了周湘美话里的意思，在周湘美的字典里，“其他门路”指的就是黑色势力。也不知道周湘美是知道了章毅现在和她相处得还算融洽，要请章毅帮忙，还是想起来还有任彦彬这个未婚孙女婿。
文翊歆当做听不懂，“奶奶，你有什么想法吗？”
她幽深地叹口气，状似无奈道：“已经有3%被舒家得手了，郑家要是再来要3%……这个3%，那个3%，一点点地就被外人挖完了！你看看，能不能让任彦彬出面帮忙，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不要再打文家的主意！”
老太太有一些臭毛病，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文翊歆一直都看不惯，比如现在这一点：用人的时候，打过她耳光的人都是好的！
文翊歆面色冷沉，果断拒绝，“恐怕不太好办！”
“怎么会不好办？任彦彬在繁厘市可不是好惹的，这个人人都知道！要是让他出面，郑家会给点面子的！再说了，你们不是要结婚的吗？帮未婚妻家做点事，难道不行？”
看着周湘美试试探询问的样子，文翊歆就窝火。
之前元乔晟来的时候，她那欢喜得样子，巴不得元乔晟从此就住在这个家里，时时刻刻都让她看得到。这会儿又需要任彦彬了，一下子就把元乔晟忘得一干二净。她的心思究竟是什么，文翊歆猜得到。无非不就是担心文云伟用来换文翊羡自由的股权最后也被她吞下？
文翊歆越想越烦，差一点就忍不住问她到底有没有当一家人？话到嘴边又及时忍下，却又咽不下这口气，便冷嘲道：“奶奶，你就只要看好爷爷留给你的那7%股权就行，至于伯父交代的事，我会办好，你就不要插手了！”
“我怎么能不管？这可是事关文家的股权，关乎翊羡将来啊！”
“既然奶奶心里清楚，就更不应该管！我说过我会处理好，而且翊羡早就让我帮她顺利离婚，就算伯父不交代，我也会做到！”
没好气地说完，文翊歆起身作势要上楼睡觉，走前不忘对文翊羡说：“翊羡，今晚小恒在这边睡，你也在这里睡吧？那边一个人都没有，你要回去还得走一段路，天黑了，不放心。”
文翊羡没有拒绝，沉默地点头。
周一一早，文翊歆的车子还在路上，郑安东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打来了电话，问她股权转让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本是清净的一个早上，好好的心情就被这颗老鼠屎搅坏了。
“郑安东，你倒是猴急得很哪？”
“钱财和到了床上的女人一样，不猴急一点就办不了事！”虽然看不到，但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猜到他此刻的德行多么恶心！
“程序还没有走完，估计你得再等等。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耍什么花招，宁叔叔帮忙处理完这件事，我还有其他事情要麻烦他呢！说到这个，还想请你帮个忙。”
“哦？我还有什么能帮上文总的？”
“我知道你和舒昊来往频繁，所以想要麻烦你替我转告一下何未??那个女人，你让她准备好接法院的传票吧！诈骗罪她是逃不了了！”
郑安东啧啧感叹，“文总真是有仇必报！不知道当年舒家对你所做的一切，你是不是也要讨回来？”
“这个你就不要关心了，免得关心得太多，心情难以平静，夜晚睡不好梗死了怎么办？”
“你！”
“好了，好了，”文翊歆的唇角是微扬着的，语气也带着欢笑的好心情，“我还得去公司看着，为你们这些股东谋福利，就不浪费时间和你耍嘴皮子功夫。一旦程序走完了，我会联系你，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地等着，别来找事，否则到嘴的鸭子飞了可怪不了我！”
不给他回话的机会，文翊歆决绝挂断，车子往右边一转，到达繁鸿的大楼。
章毅得到机会一展才华和抱负，做事比起当董事的时候要认真严肃得多，照这样下去，繁鸿真的可以放手，只要股权握在手里，定时来了解公司的运作，相信跟到此任职一样。
下午的时候，距离下班还有半小时，文翊歆接到了宁桑的电话，便提前离开繁鸿，到他的住处去。
楠梨园还是老样子，入口的地方那颗松针树经过三年的岁月长得更加高大，在这深秋的季节，依然青翠常绿。
时光如梭，光阴似箭。
文翊歆突然心血来潮，踏上花坛，张开双臂抱了抱松针树的树干，愈发抱不全了。以前上学的时候，几乎每次到楠梨园来，她都会和宁婕儿比试，看谁的手臂更长，能把树干抱住。
小的时候，她们手臂不够长，树干也不够粗，她们抱不过来；长大了，她们的手臂长长了些，可树干也粗了些，她们还是抱不过来。
树还在，人也到了，可惜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个陪着一起疯的姑娘。
细细想来，不止三年了，连上出国的三年，已经有六年的时间不曾到这里来，也有六年的时间没有再见过待她如亲生女儿的宁叔叔。
岁月不饶人，宁桑脸上的皱纹多了许多，“两鬓斑白”已经可以用到他身上了。
文翊歆看到他，难掩惊愕，目光一寸难移地落在他的白发上。
宁桑端来水给她，局促地笑着拨了拨白发，“这都是婕儿闹的啊！当初我把她妈气走，让她那么小就没了母亲照顾，她长大了来气我，是给我的教训。”
“婕儿其实很孝顺的，就是嘴巴不饶人。”看着曾经那么关心自己的宁叔叔几乎满头白发，也不过和她爸爸一样的年岁，女儿才二十多……她心酸起来，眼底一片潮湿，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的念头瞬间加强，“叔叔难道是一夜之间……”
“没有，没有！”宁桑摇晃着手打断了她的猜想，弯下腰把茶几抽屉打开，取出了文件袋，“婕儿执意要嫁给舒家少爷的时候，我不同意，说什么都不同意！一开始，她还能耐心地来劝我，叫着舒家少爷天天到我这里来，希望能得到我的祝福。不过，我的脾气你也知道，不行就是不行，说什么也改不了。”
“后来她耐心也被磨完了，就跟我吵，跟我闹。我有的时候气急了，还摔了杯子，甚至有一次，动手打了她。可是婕儿像我，她认定得也不改，我们父女就这么一直吵着，直到她结婚的当天都在吵。我管不住她，也不去参加她的婚礼，舒家少爷把她从这道门接出去的时候，我就告诉她，出了这道门，以后就不要再回来。果然啊，这两年来，她就没再回来过。”
没有想到在宁婕儿嫁给舒昊的背后，竟然还有故事。
宁婕儿为了舒昊，和父亲闹僵，可舒昊却不懂得珍惜她，不懂得为她珍惜自己。
听了这样的故事，想到到此来的目的，文翊歆忽然开不了口，不敢请求宁桑帮忙。如果让宁桑帮忙告何未??诈骗，接连着就会把舒昊也拉出来，那么宁婕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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