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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如果！美子！没有如果！如果有如果的话，我宁愿当初不顾一切，不会让翊羡嫁给郑安东，那样她的命运就不会变成这样！可是没有如果啊！美子！现实就是你一直照顾我，陪在我身边，你打动了我！你现在对翊羡只剩下愧疚了，你明白吗？只剩下愧疚了……”
后面那一句话他说得很轻，轻得那样不真实，像是从梦境里飘出来的一样，文翊羡贴在门上，神情落寞，唇角却是始终微扬着。
她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一步一步倒退着离开。
只剩下愧疚了吗？
真的只剩下愧疚了，是吗？烨华？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淋湿了发丝，衣服贴身染得很冰凉，文翊羡沿着街边慢步行走，每一条街都像载满了回忆的小船，在她的记忆里摇摇晃晃。
是她多想了，她不该抱有幻想的。
可是，可不可以当做她已经没有幻想了呢？不告诉任何人，其实在她的心底，那个希望能嫁给陈烨华的梦想依然热烈地燃烧着……
可不可以当做她今天没有来过这里？不告诉任何人，其实她全都听到了，但是她依然执着，依然希望和陈烨华一起踏上红毯，虽然是以伴娘的身份……
可不可以当做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不告诉任何人，其实她假装坚强，只是她不希望更多的人担心，才继续装作除了文翊歆，没有人知道她罹患癌症的事……
雨一直下，从淅淅沥沥交织成倾盆大雨，哗啦啦笼罩了整座繁厘市。
这一天，恰好是郑安东出丧的日子。
文翊歆本来不想去，可碍于商场上牵扯到的诸多利益，还是和副董一起前往墓地，献上一束鲜花。
不过三天的时间，郑刚和宛如老了三十岁，尽管显得邋遢的胡渣，黑色西服也穿得很贴身，但眼神里投射出的那股苍凉和憔悴，硬是将他逼得苍老无比，平日里那一股得意之气也被这眼神逼退。
献上花之后，文翊歆没有多留，随着第一批人离开。
傍晚时分，雨势总算减小些许，文翊歆回到滨湖佳苑，裤脚已被打湿。
“大小姐回来了？”桂嫂端着水杯从楼上下来，“天气突然变化，二少爷没有及时加衣服，有些感冒了。”
文翊歆一听，忙往楼上跑，同时问：“严重吗？”
“不打紧，吃过药了，老太太也在楼上照顾。”桂嫂刚说完，已经没了人影。
如桂嫂所说，周湘美和看护一起在床边照顾陪伴着。
文翊歆微微松了口气，下一秒，莫名怒火就扫来。
“你是怎么照顾我爸的？！”文翊歆箭步上前，对着看护怒喊。
看护低下了头，确实是他只顾着自己的事，一时疏忽，忘了下雨该给文云勇加件衣服，这会儿被文翊歆质问，他无话还击。
文云勇努力地劝阻，一句话费劲力气才能说全，可文翊歆没等他说完，就下了命令，“跟我来把你这个月薪水领了，从明天开始不用来了！”
“文小姐……”
“翊歆！”
没想到文翊歆的怒火会燃烧至此，众人都有些无奈。
周湘美立刻起身劝她，“翊歆，你把小刘辞退，以后你爸爸谁来照顾？”
“我会找更负责的人来！”
“可是小刘都做惯了，你爸爸也习惯他的照顾……”
“奶奶！”文翊歆没好气地打断周湘美，怒瞪着看护，道，“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注意到，还是说在睁一只眼闭一眼。这个看护，从我回来主动照顾我爸爸的早起，有的时候还让他提前下班，我来照顾爸爸晚睡，渐渐地，他就偷起懒来！很多事情都不再上心，责任感完全不如从前！”
看护忙不迭解释，“文小姐，我、我没有啊！今天真的是有事情才这样！以后我会注意的！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还谈以后？”
“翊歆！”文云勇难得坚定地喊道，皱着眉瞪着眼，那样子显然就是不支持她的做法。
文翊歆看他不开心，便忍气吞声下来，甩甩手回房间去。
冲过澡，衣服都没穿好，包里的手机就暴躁地唱起来，铃声催得又急又紧，文翊歆随便扣好衣扣，取出一看竟是陈烨华打来的。
晚餐时间，他打电话做什么？但必定跟翊羡有关，文翊歆用肩膀抵着手机接听，双手迅速地扣着外衣衣扣。
“有什么事吗？”
“翊歆，明天刚好周末，能见个面，单独谈一谈吗？”
“到底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吗？”
“你是没时间，还是……”
“我明天有事情要处理，恐怕拨不出时间和你见面，”Sullivan旗开得胜，斯威夫特也帮她筹集到不少MEI的股票，周内要处理繁鸿转变经营模式的事情，她只有利用周末来打理Sullivan，“到底什么事？电话里说也一样吧？”
“这……”陈烨华支支吾吾，像是很难开口。
彼端响起一个女声，是江美子。
“我来说！”她把电话夺了过去，开门见山道，“翊歆，我让烨华打电话给你，是想问问你，你说翊羡还希望嫁给烨华，是真的吗？”
突然这么问，难道是要反悔？文翊歆扣好了衣扣，握着手机走到窗前，外面的雨还淅沥沥地飘着，把世界扫荡得很干净，也很冷清，而她的思绪仿佛也被这雨水冲刷过，不消一秒，便冷静下来。
“那是我趁她不注意在她日记上看到的，而且，她亲口跟我说过，不会有错。”
说到此，她便打住。如果他们真的要反悔，她不会追问原因，也不会泄露一丝情绪，毕竟婚礼对于一对新人来说，是神圣而纯洁的，发生那样的插曲，即使自己能接受，也难逃他人的口舌。
“既然是真的，翊歆，你告诉翊羡吧，告诉她，烨华会娶她，烨华没有忘记她，这三年来一直都没忘记。你让她和烨华举行婚礼，完成她的心愿，至少那样……我心里能好过一点。”
听出了她的哭腔，文翊歆莫名难受，总是忍不住把翊羡和美子之间的感情牵扯到她和婕儿身上，“你们都已经领证拍婚纱照了，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做什么？如果你有心，就按照之前说的那样，不要再变了。就算你想让烨华娶翊羡，都这个时候了，翊羡还会答应吗？且不说她已经知道你们结婚的事，单是她生了这个病，她就不可能答应那么做！她不想拖累任何人，难道你们不明白吗？”
江美子回不上话，只剩下不住地抽泣。
文翊歆深深叹口气，纤长的手指抚上玻璃，轻画一个圈，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但她知道，她画了这么一个圈。
这个圈就像生命，不是吗？来过，走了，别人也许只看到了开始和结果，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只有自己清楚。
“美子，你和烨华好不容易在一起，就不要再有别的想法了。我相信，翊羡是真心地祝福你们，翊羡善良，你们要好好地，她才会安心。”
“可是我……”
“不要再有可是了，你告诉陈烨华，专心致志地准备婚礼。还有，伴娘的礼服，我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想亲手为翊羡准备，有可能会比你的新娘服还要好看一些。”
江美子吸了吸鼻子，“没关系，好看也是应该的。”
她能这么想，文翊歆安慰许多，“你不见怪，我就放心了。因为我想，到时候如果翊羡为了心中的愿望，接受我们的做法，和烨华宣誓，成为他那天的新娘，那么礼服一定不能太普通。”
“嗯，我能理解，没关系的。”
……
门外，文翊羡双手轻轻地捏着外衣的边角，在转身下楼前，慢慢地、彻底地松开了手。
原来是另有安排的……她站在楼口，侧脸望着文翊歆紧闭的房门，轻轻地弯了弯唇，心底荡漾起的那一丝不知是甜蜜还是苦涩，消失得很迅速，她来不及尝清就销匿得无影无踪。
可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淡得如同退潮后平静了的大海，只剩余波回荡，然而，经久不息，宛如她的生命和留在她脑海里的回忆，她相信，即使到了尽头也会一直存在这个世界。
翊歆啊，我的傻姐姐，你只顾着帮我完成心愿，又可曾想过我会不会接受？我知道，你对我存在太多的愧疚，就像烨华一样，对我，也许只剩下了愧疚罢？因此，只要有能弥补我的机会，都不会放弃。我能理解你，能理解你们的心情。可是，你们能理解我的心情吗？我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求了。自从嫁给郑安东以后，我的生活就没有平静过，现在所剩时日不多，我真的只想好好地走过生命的最后一段路……傻姐姐，你能听到我的心声吗？
文翊歆下楼来，家里人都已经坐在餐桌边，就等她一人，她忙掩饰好眼底的红丝，微笑着入座。
周湘美看她的情绪似乎平息了很多，忙给看护小刘说好话，“小刘已经把饭菜端上去给你爸吃了，吃完就吃药！”
文翊歆淡淡应了一声，没说话。
周湘美终于松口气，照顾文云勇的看护请了不少，没干多久便要离开，原因就是活计麻烦不说，她这个当妈的先前要求太严格，看护受不了才走。好容易找到这个小刘，长长久久地干下来，如果文翊歆因为一点小事就辞退，她真不知要再去哪儿找一个熟悉的看护来？
短短几个月内，她没了老伴，没了孙子，又没了儿子，眼下只剩这最后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出事了。
“翊歆，”文翊羡端着碗，微笑着喊道，“明天周末，我要带着小恒去海边，你要一起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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