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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家如今寄人篱下，他并不想多管闲事，只是不想看到东明跟庄卫国受累被牵连，这才白多了一句嘴。
回到家里，已经是傍晚十分。
吴妈张罗出一桌饭，老陈伤势好得差不多，这两天已经能下地走动出去挑水，一家人围着小桌子吃过晚饭。
时敏华跟韶华到隔壁的灶间烧水洗澡，时淳年抽空跟时太太说了今天去见刘院长的事情。
时太太心里虽早有准备，只是临到这时，不免生出一些感慨来，“既然这样，咱们也不能再在这里住了，受人恩惠总有个头，明天我就让吴妈收拾一下，等下次东明来的时候，我们就跟他说，还是搬到宅去的好。”
时淳年也正有此意，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在这里虽能保住一时太平，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们还是回自己家的好。”
夫妻两个打定了主意，便不再多话，各自到一旁收拾自己的东西。
灶间连着一间小盥室里，吴妈烧了一桶热水让两人洗澡，时敏华背过身坐在沐桶里，韶华蹲在那里冲凉，用木勺一下一下舀水。
没舀两下便觉得手酸，让姐姐替她冲头发。
时敏华沉吟不语，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接过木勺给她头上浇了两勺热水，小盥室里黑漆漆的。
只有隔壁的灶间点着炉火，只能勉强看到一点事物。
韶华洗好澡，用毛巾擦干净自己，转头看着桶里沉吟不语的人道：“你怎么了，一整个下午都一言不发的，是不是找不到姐夫，有点着急了。”
时韶华现在动辙姐夫，时敏华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这几天跟同学还有联系吗？”时敏华道。
韶华想了想道：“只有要好的几个同学还联系，电话线不通，很多人联系上，学校的电话也打不通，你要找谁？”
“没谁，就是好多天不上学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学，怕误了时辰。”
韶华道：“我这两天想法子问问吧。”
韶华擦干头发，换上睡衣出去。
时敏华摸着桶里的水凉了，也赶紧起来冲了把头发换上睡衣出去了。
两天后东明再来，看到他们已经收拾好行李，时淳年跟他表达了自己要走的想法。
东明虽然极力说过庄卫国的意思，可时淳年执意要走，他也没法阻拦，最后只好替他们装行李上车，送他们过去老宅。
时家老宅是个破旧的四合院，位置在主城区，也是最险的位置，前几天炮火猛攻的时候，这个胡同里的房子被烧得七七八八，剩下一些没烧的也是千疮百孔。
时淳年扶起破烂的门匾，带着一家老小进去。
厢房稍了半片，不过主屋没烧，地窖也是好的，后院的那口井也还在。
之前这老房子有人守着，一年到头给些银钱，给些吃的，前两天打仗，看房子的人跑了，剩下一些粮食还有后院一片菜园子。
时淳年前后看了一眼，被子锅碗都是现成的，一家几口住在这里不成问题。
“东明，我看过了，这里收拾一下能住人，而且后面能种菜，以后就不麻烦你老给我们送了。”
时淳年从后院出来，对着站在那里的东明道。
东明苦涩地道：“我正要跟您说呢，以后我大概不能常来看你们了，我也要离开上京了。”
“你要去哪？”
“我想去找先生，或者回老家去，总之，以后不在城里了，不过你们放心，我已经开好通行证跟一些特别证件，你们留着，有用的。”
时淳年看着那些盖了红章的证件，知道这些东西很难得，这种非常时候，要不是有十足的关系，哪能开得出这些。
“东明，你家先生不是打仗去了吗？”
“是啊，所以我也要去打仗，我想好了时先生，先生在哪我在哪，以前先生留我在这里就是照顾时小姐，现在时小姐不需要照顾了，我还是想找先生去。”
时淳年咳了一声，面色稍稍不郁。
这些天尽管他们都没明说，可他又不是瞎子，这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好。
而且他观察下来，也觉得庄卫国为人处事似乎比那个盛江延更稳妥一些，要是敏敏跟他真有意，他也不想干预，顿了顿问道：“你家先生对敏华还挺上心，就是不知道他家里是个什么情况。”
“我家先生家里情况很简单，就他一个人，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恶婆婆恶公公欺负她，只要时小姐跟我家先生好好的就成。”
东明把庄卫国夸了一通，还不忘说，“时先生，我家先生这样好人不多了。”
时淳年抿着嘴笑了笑，看着这傻孩子道：“你对你家先生还挺忠心。”
“那当然，我的命都是先生救的，当初要不是先生，我早就饿死了。”
东明提起庄卫国，便一脸自豪的样子。
只是一想到庄卫国现在生死未卜，他便有些心中不安，更坚定了要走的想法。
“时先生时太太，我走了。”
东明对他们一再别过之后，转身上了那辆车子。
时敏华一直送他到门口，临走悄悄对他道：“东明，你知道我家地址的，找到庄卫国跟我说一声。”
“我知道了，时小姐，你多保重。”
东明冲她招招手，看着车窗摇上去。
时敏华站在胡同口，目送他车子离去，才转身往回走去。
院子里久没人住，各处都需要打扫。
时敏华扫着院子，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庄卫国在骂她。
黑暗小屋里。
庄卫国躺在那里，一束光线从头顶打下来，将他脸上菱角照得分明。
一双带血的手在他眼前晃着。
“卫光。”
陌生的女声叫了几声，不见他应声，“子弹这么深，应该不成了吧。”
另一个声音道：“刚才我听见他叫了一声，再试试，这人挺重要的，死了我们几个都得受牵连。”
庄卫国深呼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她虚睁着双眸，看着头顶摇晃的灯罩，跟眼前陌生的面孔，心里长舒了口气。
他就说嘛，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庄卫国苦笑一声，嘴角轻挑，轻轻说了一声，“没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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