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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兄弟姐妹几个哩？”
“就两个姐姐，男的就我一个，没有哥哥弟弟。”
“你婆姨哩？”
“婆姨？什么婆姨？”
山秀笑了，脸也红了，“就是你的老婆，你媳妇子？”
这下该朱良山脸红了，连忙否认，“我哪有媳妇啊，我还小哩。”
“十几了？”山秀不依不饶的问。
“你看我像十几的人吗，我二十一了。”
“那你还说小？二十一岁，我们这有的人还没你大，都两个娃哩，你还小？”
朱良山一时被问得无话回答，情急之下突然问：“你哩？你几个娃了？”
“你坏你坏！人家还没找婆家哩。”山秀猛推朱良山一把，朱良山没防备，倒在地上。山秀慌忙去拉，去抱。朱良山躲避，摆手。拉拉扯扯中，山秀架着朱良山两支胳膊，放到刚才坐的木墩子上。呼哧呼哧喘气。和山秀身体接触的一刹那，朱良山突然浑身发热，坐在木墩子上，呆呆的一动不敢动。
一时间两人无话。
山秀突然出去了。不一会儿，提着一筐子苞谷棒子进来，倒在地上，坐下剥起来。突然，山秀没来由地笑起来，越笑越厉害。笑着笑着，站起来跑出去了。
被打伤的第六天，朱良山觉得身上有劲了，要求跟着老辛到山里背苞谷。老辛连连摆手，叫他在家里剥苞谷就行了，没有半个月的休养，好不利落的，身子不能用劲的。
山秀的爸来了，要接山秀回家。这消息是丫丫告诉他的。
晚饭前，朱良山远远地听到，山秀跟她爸吵了起来，不愿意回去。
她爸很倔，吼叫着，山秀你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彩礼已经收下了，不能反悔的。
朱良山明白了，这是叫山秀回去相亲嫁人哩。
已经是深秋的天气了，天一下子变短了。夜色像乌鸦的翅膀，一扑扇一扑扇的，把羊角湾都扑扇满了。
雾气慢慢走出来，湿漉漉的，直上人脸。
晚饭后，丫丫过来，拉着朱良山的手往屋后的山坡走。朱良山问丫丫去干什么，丫丫不说，只顾拉着他走。朱良山悄悄走到屋后的小山包上，腰不疼了，他就待不下去了。他着急，他得想办法赶快回部队。帮工挣路费的想法一次次落空，他必须再想别的办法了。可别的能有什么办法呢？除了向母亲求援之外。
想到母亲，朱良山一阵心疼。16岁告别母亲参加新四军，母亲一个人在家孤苦伶仃，田里，家里都得忙，连个陪她说话的人都没有。嫁到陂孝县城的姐姐，虽然答应照顾母亲，可也只能过年过节的回去一趟。毕竟是人家的儿媳妇，毕竟有一大家人啊。如果写信请母亲筹点钱寄来，母亲到哪里筹呢，除了找姐姐，就只能求在武汉的牲口行当伙计的父亲了，但是父亲的收入也很低，偶尔节约几个钱带给母亲，那也是很少一点点，贴补母亲买盐买油的。母亲难啊，可不向母亲张口，谁又能帮助自己呢？怎么能回到部队去呢？母亲，不孝儿只有为难您老人家了，原谅无能的儿子吧。
丫丫摇摇朱良山的手，小声说：“叔，你在这别动，啊！”说完，丫丫跑下山包。
朱良山不知丫丫要干什么，难道要跟他捉迷藏。
忽然，朱良山感觉到耳朵后有吹气的声音，猛地回头，转身，就撞到一个人身上。刚要问是谁，那个人张开胳膊抱着他，哭泣道：“救救我吧！救我走吧！”
“山秀？”朱良山大吃一惊，连忙把山秀的胳膊撑开，急忙问：“山秀你怎么了？别哭，别哭。”
“我爸叫我回去嫁人，我不！我不！”
“嫁人，好事啊，女孩迟早要嫁人的。”
“我爸叫我嫁给那个瘫子，走路一瘸一拐的，嘴歪眼斜的，说话结结巴巴的，我不嫁，死也不嫁！”
朱良山心中一惊，他们家怎么忍心把个好姑娘，嫁个残废呢？可是自己算什么呢，只能言不由衷地劝说：“给爹妈好好求求情，谁家爸妈不心疼自家儿女呢？”
“我妈去年死了。我爸他，才不心疼我哩，瘫子家有几十亩地，送来彩礼，我爸就答应人家了。我就是不嫁，小陆哥，你救救我，只有你能救我，咱一起逃跑吧，咱就是一起要饭，也比嫁给个瘫子强。”
朱良山一阵心酸，“傻姑娘，我自个都救不了自个，咋能救你啊？你求求大姨嘛，求求大姨夫，这家人好哩。”
山秀摇头，：“大姨早就劝我爸了，都跟我爸吵起来了，说我爸往火炕里推我哩。我爸说，谁给的彩礼比那家多，就把那家的彩礼退回去。你们给她找个好人家，我就把那家的彩礼退了。大姨就没话了。你说，我的命咋这么惨哩。”
朱良山明知劝不了山秀，还是要劝，“那个瘫子家有几十亩地，日子可能过得不错哩，你也许能少受些苦。”
山秀咬牙切齿地说：“我宁可讨饭逃荒，也不嫁给瘫子，不行我就当尼姑去，再逼我就跳崖，反正我不嫁给瘫子！”
“可是我……”朱良山真是为难了。
山秀不满地埋怨，“你看不上我哩，嫌我是睁眼瞎不识字哩。”
朱良山连忙解释，“山秀你听我说，我不是嫌你，我是没能力帮助你，真的，我自个……”
山秀打断朱良山的话，“你别说了，我知道你不会帮我的，你会后悔的！”
说完腾腾腾地跑下去了。
本来就心绪不好的朱良山，心里更乱了。爱莫能助啊，山秀，别怪我，你有难处，我也有难处，我的难处比你还多，怎么跟你说哩，不能说呀。人人都有难处，很多人都有难处，整个中国都有难处，不推翻蒋介石政府，解放全中国，这些难处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难，老百姓永无出头之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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