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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没事了。”李昭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杜云岑松口气，重新睁开眼。“？”
眼前场景不知何时起已不再是长乐殿，而是变成了一个雪白的天地，四周笼罩着浓浓的白雾，看不出边界。至于那个宜仙姑娘正好端端站在他们对面，一袭火红的长裙如雪地里的一簇火焰，燃烧进杜云岑的眼底。
杜云岑清楚看到她咧开似血红唇，朝自己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这哪里叫没事了？？？
“我们在哪里？”杜云岑骇道。
“自然还在长乐殿。”李昭遥语气轻松，“只不过在她的‘域’里。”
“域？”杜云岑戒备问道。
“幸好是‘域’，如果是‘界’的话就麻烦了。”
杜云岑面无表情，不管是域还是界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玩意。
“方才我想趁机攻击她，结果被她察觉，于是她就将我们扯入了她的灵能领域。在这里，她能更好地反击我们。”李昭遥轻描淡写解释了一句。
杜云岑一听，着急道：“那你为啥还这么淡定？”
“因为我感觉她好像挺喜欢你的。”李昭遥眼眸含笑。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杜云岑握紧剑柄，终于把剑完全拔了出来。
宜仙似乎也不急于攻击，朝杜云岑微笑过后，又将视线转去了李昭遥。笑容在她美艳的脸上渐渐僵化出一个狰狞的表情，雪白贝齿此刻竟是白得?人。
四周雾气随之缓慢旋转流动，以他们为中心搅成一个不断加快的漩涡。而宜仙竟双脚离地，静静漂浮于半空，一对光裸的玉足在裙底若隐若现。怒色在她眉间聚拢，她似嗔似怨道：“为什么要伤害妾？”
“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李昭遥并未因这些异变而有丝毫惊色，只是淡淡道，“放任你继续留在后宫，只怕再过些时日，我的皇兄就得重新选秀了。”
“二郎……”宜仙神情现出一丝恍惚，“他为什么从不赞美妾，难道妾的容貌不美吗？世上所有男人都该歌颂妾的美貌。”说到这，她的脸上突然生出向往之情，两只温柔的媚眼如同月下的清潭流淌出水波涟漪。
杜云岑听得满腹狐疑，他小声道：“她到底是什么？”
“精灵。自书籍所化的灵识，开启灵窍后孕生的存在。”李昭遥轻敲折扇，“她的来历乃是古往今来无数撰写赞美佳人的诗词歌赋传记话本，因一个偶然契机而凝化成人形。你所见她的容貌，亦是笔墨描摹的具象，可谓是男人心中最爱慕渴望的绝代佳人。美貌是她最强大的能力，而她的力量来源便是人们的歌颂。如果来源中断，她的容颜会逐渐衰老，这时候她就会强行吸取周围人的美，导致他们衰弱生病。宜仙姑娘，在下所言不错吧。”
宜仙悠悠回过神来，“他们都说妾是天下间最美的女子，为什么偏偏二郎不说。难道他认为妾不美吗……不可以！妾的美貌不允许任何人质疑！就算这后宫有这么多美人，妾也必须是最美的！小公子，你说妾美吗？”最后一句话却是问向杜云岑。
杜云岑这时候哪里还觉得她美？抿着嘴不发一词。
“哎，可见意淫过多害人啊。”李昭遥朝前一步，“宜仙姑娘，此地非你久留之所，还是与我离开吧。”袖底符咒探出一角，李昭遥暗中催动灵力。
然而在域中，宜仙的感知力也被大幅度增强。不等李昭遥出手，她就已经猛地俯冲而下，口中发出尖利刺耳的呼啸声。杜云岑只感觉一股看不见的强力扑面而来，刺痛他每一寸皮肤。长剑当即刺向这团仿佛燃烧着的红色，却是一剑刺空，反而被狠狠撞飞。
李昭遥脚踩八卦步法避开，七张符咒自他袖管嗖嗖飞出，围绕宜仙身体不断旋转。他指诀拈得极快，口中念念有词，符咒之间连出一条条金色光线，迅速蔓延密布成网，将宜仙完全笼罩其中。
但符咒并未制住宜仙的行动，宜仙在这团金网中徒手撕扯，充沛灵力互相撞击，试图破网而出。
李昭遥瞥见杜云岑已重新站起身，忙说道：“她的灵力很强大，符咒很难制住她。必须想办法削弱她的灵力。”说着已盘膝而坐，努力维持住符阵运转。
眼前的一切都超出杜云岑认知。他虽自诩武艺不凡尤其剑法出色，但显然这个所谓精灵并非能用寻常剑器伤害到。想办法？我想什么办法？我又不是专业的！
“傻杜兄，你夸她美她就增强灵力，反之呢？”李昭遥的声音飘飘渺渺在他脑海里响起。这并非传心符的效用，传心符在进入域之后就已经失效了。那么李昭遥是如何向他传音的呢？
不及细想这些，杜云岑大脑飞速运转。反之？那就是骂她丑咯！
杜云岑如醍醐灌顶福至心灵，刹那间领悟了李昭遥的用意。
但是……他长这么大不仅从未打过女人，也从未骂过女人啊？而且对着这么一个大美人，要怎样违背良心才能骂的出她丑？这也太难为人了吧。
杜云岑面露难色。
李昭遥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开口说道：“杜兄，你再不想办法，符阵被破可就奈何不了她啦。”
听到这句话，杜云岑越发焦急，而宜仙则挣扎得更剧烈，金网光芒也由明亮转为黯淡，仿佛下一刻她就将脱网而出。
死马当活马医了！
杜云岑努力控制面部肌肉，作出一副自以为凶狠的表情，“兀那精灵，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李昭遥与宜仙：“？”
好像不对。“对面那个女人，你不过貌不惊人，平平无奇！”
宜仙眼睛里怒色涌起，恶狠狠瞪向杜云岑，“你说谎！”
我是说谎了那又如何。见好似有点效果，杜云岑搜肠刮肚还有什么恶毒的话。“你就是个丑八怪！竟然还敢祸乱后宫！”最后一句说得可就理直气壮多了。
宜仙嘶吼一声，柔美的声线已然变调。“你骗人！妾不丑！”那一瞬间自体内爆发的无匹灵力轰然爆开，金网随之龟裂，炸成无数碎芒纷飞。
杜云岑大惊失色，咋还起反作用了呢。
“她已是强弩之末！继续！”李昭遥喊道。
你符阵都炸了还继续啊？杜云岑咬咬牙，猛地伸手一指李昭遥，“你长得还没他好看呢！”
李昭遥：“……”
“啊啊啊啊！”宜仙却像是受到致命一击般在那团碎片光芒里抱紧了脑袋疯狂吼叫，杜云岑清楚看到她如白瓷般完美无瑕的脸庞竟浮现出道道皱纹。而她爆散开的灵力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四散逃逸，源源不绝从她体内涌出。
看来还是实话最伤人。杜云岑心想。
李昭遥见机不可失，手指法诀随之而变，“敕！”
原本粉碎的符纸重新凝聚成形，以无上威压之势彻底笼罩住陷入疯狂的宜仙，甚至更吸收那些逸散灵力转化加强阵威。
杜云岑见事态扭转，目不转睛盯着眼前一幕。
宜仙的身体也像之前金网那般渐渐龟裂、崩解，当灵力散尽后，无数浓黑的墨字从那袭火红纱裙里悠悠飘出，穿透了符阵，也穿透了域中白雾，不知消散去了何处。
而那宜仙姑娘只剩下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在符阵里逐渐平静了下来。
此刻的她，真正像一道幽魂而非活人，眼神涣散，随着七张符纸慢悠悠飘落地面，足尖离地仅半尺，无声无息飘在了李杜面前。
“杜兄你可真强啊。”李昭遥感慨。
“不敢当，不敢当。”杜云岑惭愧，“这便结束了？”他问道。
“快了。你还有什么问题抓紧时间问。”
李昭遥简直贴心。
杜云岑憋了好久了，见那道幽影还是浑浑噩噩的样子，他放心发问：“我听说皇宫里都是有祥瑞保护的，若有妖怪混入会现出原形，为何这宜仙不受影响？你说她是精灵，非妖非怪，这有有何区别？”
果然问题很多。李昭遥简单道：“精灵的特性介于活人与死物之间，他们的形体是靠外力加成而生，方才你所见那些墨字便是她化为人形的依托。而祥瑞针对的乃是具有恶意的妖、怪、鬼，精灵不属其中。更何况宜仙是由二哥亲自接入后宫，一定程度上来说是被主动接受了的存在。”
“你这符咒是什么厉害东西，为何炸了还能复原？”
“其实不过是些普通的净化符，但配合特殊的阵势使用就可以发挥出针对性的功效。七乃轮回之数，介于生死之间，恰好能克制精灵。至于符咒本身的损毁与复原，亦是轮回之象。”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但我并没有很懂。杜云岑点点头道：“那些生病的妃嫔们怎么办？”
“宜仙已被净化，她们也会渐渐恢复正常，不药而愈。”
“最后一个问题，她怎么办？”杜云岑视线落向宜仙，“你要杀死她吗。”
李昭遥笑道：“精灵是杀不死的。”
“啊？”
“我们通常用消逝来形容精灵的死亡。”
“那她会消逝吗？”杜云岑看着那个重归温顺的女子。
宜仙脸上浮现的皱纹已消失，她又变回了天香楼初见时的模样。依然是那么天香国色，倾国倾城。
“其实她并无多少恶意，所作所为多是为了自保。”李昭遥又握着他那把折扇，轻轻扣于掌心。
“对了，说到这里，为什么她会说自己好饿，而二……不是，圣上不肯喂她？”杜云岑连忙改口。
“哈哈哈哈。”李昭遥笑得睫毛都在颤动，“要说我那个二哥，也真的是个奇葩。虽然好色成性，却色而不淫，后宫收集众多佳丽只为欣赏，对谁都不见过分宠爱。而且平日里又总是一张冰块脸，就连皇后都对他怵得慌。你要他去天天夸一个妃子美若天仙，还不如杀了他比较快！”
你知道你刚才说的话换别人早就被满门抄斩一万次了吗？杜云岑嘴角抽动，无比庆幸他们还在域里，不怕被外人听见。
李昭遥长身玉立，将食指隔空点向宜仙。只见一束浅淡灵光自指尖涌出，灌入了宜仙眉心。而宜仙那双无神的眼眸也终于重现了神采。
“你……你别过来……”宜仙眼眸浮出一层水雾，脸现几许恐惧神色。
“你本意虽非害人，却终究犯下过错。眼下，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李昭遥淡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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