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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人都只道少夫人昨夜无故晕倒在花园里，还是二少爷及时发现送回了房间。而文卿月醒来后，对自己身上发生的异常一概不知，显然失去了被附身时的记忆。
左右事情已经了结，真相如何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母子俱安好。
尤其杜深向来不喜怪力乱神之事，将之斥为邪说歪道，杜云岑无意去碰灰。
见大嫂无恙，杜云岑便又离了家，往昊王府寻李昭遥去了。
二人仍是在密室会的面。
这次已无快手引路，是李昭遥亲自迎接的杜云岑。
李昭遥带他穿过藏书室，进入上回未曾开放的房间。
房间正中是一个约半人高的玉石圆台，四周整齐码放了一排排或带屉或带门的方柜，还有一张书桌、一个工作台。房门对面依然是一扇紧闭的门。
而玉石圆台上方，正安静漂浮着那支海棠金钗。
杜云岑乍然再见它，仍有些后怕。昨晚它那些穷凶极恶的表现依旧历历在目，杜云岑下意识摸摸脖颈，庆幸自己命大。
“昭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正如我之前推测的那样，它是精怪。能力是吸收接触之人的运气，使对方变得极其倒霉，最终因各种巧合而横死。死者本来阳寿未尽，它便能从中汲取他人命数，进而修炼强大。因此也可以称呼它为窃命者。”
杜云岑感慨不已，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又问道：“既然会倒霉，拿到它的人为何不把它丢掉？”
“一来，它不过是支钗，寻常人谁会将自身运气与它联系到一起？二来，刚得到它的人并不会立刻倒霉，反而会变得十分幸运，就好像将未来的运气全都提前激发而出，随后才是物极必反。”李昭遥耐心解释道，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杜云岑凛然，“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没想到看似春风得意，实则却乐极生悲。”
“正如杜兄所言。”李昭遥舒展了眉目，温和看向他，“杜兄悟性甚佳。可叹世人却难懂得这浅显道理。”
杜云岑听他夸奖，有些不好意思，便未接话只是继续发问：“但听捕快曹全所言，当人死后这钗就会不翼而飞，又是如何被下一个死者得到的呢？”
“精怪有灵，强大自身亦属本能。当上一任倒霉主人死后，它自然会想法设法寻找下一任。”李昭遥说到这，眉峰一挑，“但此事却系人为。”
李昭遥右手食指朝金钗隔空一点，原本老实飘着的金钗竟再度嗡鸣颤抖。随之一幕幕模糊影像自它身上扩散而出，如走马灯般呈现二人眼前。
从最初赵义文取出海棠金钗抵押给袁老二，到后来红裙女子买走金钗布置法阵，再到金钗遇见了一个又一个主人，最后终于出现在文卿月手中……
残缺不全的影像皆由金钗视角所见，而贯彻始终的是，当金钗主人死去后，总会有一只纤细的手将其取走，随后它会突兀出现在下一个人身边，仿佛从最开始就为那人所有。
没有人怀疑它的离奇出现。
更没有人注意它的离奇消失。
李昭遥指向那个红裙女子，“关键点便在她。”
红裙女子笑意盈盈，眼尾一朵三瓣梅花，随眼波流转而摇曳生辉。
画面消失了。
李昭遥踱了两步，“金钗原本已被高人封印，是此人将其解封。而那些死者身份我已查明，彼此之间并无关联。随着窃命越多，金钗力量便不断增强，它甚至有能力追溯到更早的持有者。因此袁老二与赵义文虽是在它解封前接触过，也于近日相继身亡。至于你那位大嫂文卿月能活下来实属侥幸。但真正令我纳闷的是，那个红裙女子到底用意为何？”
线索太少，而红裙女子已不再出现，即使是李昭遥也无法做进一步的推断。
疑问只能暂且搁置。
杜云岑思索无果，也觉得十分奇怪，只得道：“那它怎么办？你要毁了它吗？”
李昭遥掌心轻敲折扇，摇摇头，“留下它尚有用处。况且想要毁掉它并非易事，否则那位高人也不会选择将之封印。总之，现在落到我手里就要乖乖听话，否则我倒也不缺办法让它痛不欲生。”说到最后，李昭遥露出一抹冷笑。
敢问你是在威胁一支钗吗……杜云岑瞬间有些凌乱。
可令他更惊讶的是，这支海棠金钗竟仿佛听懂似的上下连点，还发出一阵柔和光芒。
好吧，看来威胁有效。
杜云岑忽想起昨晚救他一命的快手，“对了，怎么不见你那只快手？”
“它死了。”李昭遥正色。
“啊？都怪我，是我害了它……”杜云岑悲伤不已。
“噗。它不过是一只傀儡手，又怎么会死？其实是被金钗咬了一口。”
杜云岑勉强忍住骂人的话。“然后呢？”
“然后倒霉得了皮肤病，会传染的那种。此刻羞于见人，在屋里面隔离呢。”李昭遥指指那扇紧闭的房门。
“……”这也行？杜云岑有些恍惚，“昨晚幸亏它来得及时，不然我就凉了。不过它为何会在我家？还布置了什么法阵？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李昭遥和蔼微笑，亲切慈祥。
“我担心有人会再度对你不利，所以派快手偷偷潜入你家，在你房间四周布下阵法。而我当时就在你家附近，一旦出现变故，能尽快赶到。”
“那你为何不提前告诉我？”杜云岑皱眉。
“当然是不想打草惊蛇。”李昭遥保持微笑。
“所以你还是在用我引蛇出洞！”杜云岑这才回过味来。
“杜兄此言差矣。准确来说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正中下怀。看来这是天意眷顾呀。”李昭遥冲他眨眨眼，笑得一脸狡猾。
好像……是这么回事？杜云岑释然了。反倒是他一个尊贵王爷半夜不睡觉守在自家附近，还让他有点小感动。
“昭遥，”杜云岑视线再度落去海棠金钗，面露黯然之色，“那些人岂非死得冤枉？”
李昭遥收敛笑容，叹了口气，“杜兄啊杜兄，你真是个好人。”
“？”
“天意无常，人各有命。”李昭遥掌心收拢扇骨，语气有些飘忽，久久才又道，“这世间，有定数，就有变数。”
他忽然想起马会那天，木牌之上署名的“红”字。
而眼前的海棠金钗，由红宝石嵌就的花蕊，正泛着冰冷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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