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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慌地跪倒，“是公主您吩咐要酸点的山楂糕开胃……”
“本宫要酸，但不是要它酸倒牙！”
李琼气得一拍桌，贴身侍女芳草忙温言劝道：“公主仔细疼了手。还不快下去换盘甜的来。”说着使了个眼色，那侍女连忙磕头退下了。
“都快九月了，这鬼天气怎么还这么热。”李琼烦躁皱眉，只觉得连座椅都在发烫。她扭头看了看外面阳光明媚的天气，眉头皱得更深。
芳草一边让人打扇，一边赔笑道：“外头客人来得差不多了，公主可要出去招呼一下？”
“让他们等着就是。”徐徐凉风吹来，李琼又抿了口梅子冰酿，才觉好些。她欣赏着芊芊十指新染的蔻丹，不以为意。
芳草不敢多言，只称是。
李琼又自顾自道：“如果不是那些贱丫头们在皇兄面前装可怜，本宫哪里要办这菊花宴，应付这些无聊之人。”
芳草只好继续称是。
“只有本宫才是嫡出的公主，那些妃嫔生的丫头算什么金枝玉叶。一个个就跟没见过男人似的想嫁人，也不害臊。等着又如何，哪怕再多几年也是她们该等的。”
芳草意识到公主只是想发牢骚，并不在意自己是否附和。于是便静立一旁，脸上不带丝毫表情，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摆着好看的花瓶。
众所周知，本朝长公主已年过二十，却至今未嫁人。而皇室规矩，年长的公主不出嫁，年幼的公主就得排队等。是故琼华公主以一人之力挡在其余妹妹之前，眼见着又有两三个公主到了适婚年龄，却始终迟迟无法婚配。
因此，背地里没少人骂她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公主。
但曾经的皇后如今的陈太后膝下无子，只有李琼一个女儿，长公主身份之尊贵不言而喻。就算是皇帝李景明，也对这个刁蛮任性的大妹多几分包容。
李琼不想嫁人，于是李景明默许她拖了这几年。
可其他妹妹想嫁人，李景明终于发话了。如果李琼再找不到能看上眼的驸马，明年就由他做主赐婚。
李琼越想越气闷，但这次就连母后也不肯站在自己这边。
嫁人嫁人，不嫁人是会死人吗？！
*
杜云岑潇洒跃下马背，将缰绳交给负责迎客的小厮。
而李昭遥也在他身后下了马。
杜云岑忍不住又去摸了摸那匹马的鬃毛。“你从哪弄来的汗血宝马？”
“找皇兄要的。不然和你同行，你骑着雪焰，我骑着随便一匹马，看着都不般配。”李昭遥轻快道。
杜云岑抽抽嘴角，他记得对方口中的所谓随便一匹马也算上等良驹了。
递过请帖，二人走入紫霞山庄，一大片光耀夺目的金黄便闯入视野，随风摇曳轻摆，宛如瀚海波浪。四下望去，山庄内沿路皆摆放菊花，其中不乏各色名贵品种，竟颇有春日里姹紫嫣红的风光。
而除了他们，已有不少人在这里或赏菊或邀谈，多是些年轻男女。
本朝风气开放，即使是闺阁女子，也有些外出自由，不必一味困守家中。何况这菊花宴又是在皇家庄园举办，由长公主做东，收到请帖的无不是王公贵族，名流俊士，因此不少名门贵女也在受邀之列。
这会儿男宾女客分左右两路而行，更不犯男女之防。
杜云岑见状，不由感叹：“琼华公主的菊花宴竟然请了这么多人，确实大手笔。”
“菊花宴不过是幌子，我看是神都大型相亲会才对。”
“啊？”杜云岑懵了，“相亲会？”
“琼华不肯嫁人，皇兄就逼她办了菊花宴挑选驸马。这种事毕竟关乎皇家脸面，也不好做得太直接。索性就多邀请些人，有男有女，正好一起相亲咯。”李昭遥随口道。
“……”杜云岑心道你说的比她做的直接多了，“那你来干嘛？”
“不是你要来？我陪你啊。”
“是我爹非要我来的！”杜云岑这才明白为何他老爹三令五申必须参加菊花宴，还派专人给他打理了一身行头。
此刻的杜云岑，大概是自出生以来最英俊潇洒的时候。
即使与李昭遥并肩而站，也不显逊色。
李昭遥看着他这副后悔样子，心里好笑。“来都来了，不好好吃喝一顿多可惜。今天的膳食可都是出自御厨之手，你平时吃不到。”
杜云岑无语瞅他一眼。这是重点吗？
李昭遥只好又道：“放心，琼华看不上你。你的废物名声不比我好太多。”
“……”算了，他真的不想再听来自昊王的安慰了。
二人说着话，散着步，并不急于去到宴席场地。反正山庄里景致确实令人赞赏，就当一日秋游也无不可。
李杜避开人多的地方，只捡些偏僻的小路行走。紫霞山庄内林木丰茂，桂花飘香，越往深处越有野趣，杜云岑几乎快忘记此行的真正目的了。
忽听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声音。
“依依等等我！哎呀你慢些……”
还有一串清脆笑声由远及近，听脚步声是两个人。
杜云岑本在眺望远处的湖心岛，正疑心哪来的人，就见一个灵活矫健的身影从花树后闪现，风风火火撞入了他的眼底。
定睛再一看。嚯，还是认识的。
“你是唐一？！”杜云岑惊道。
眼前这个穿着鹅黄衣裙的俏丽女子可不就是那晚天香楼的“刺客”么。
这时另一个绿裙女子也追了上来。她气喘吁吁刚要说话，就听到杜云岑喊唐一，不由柳眉倒竖，不悦开口：“你这人好没礼貌，怎可直唤姑娘家姓名。”
杜云岑更吃惊了。“你真叫唐一啊？！”
“你还喊！”绿裙女子登时火了，“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当朝辅国将军的姑娘，你该尊称她一声唐大小姐！”
唐依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忙拉过绿裙女子笑道：“婉儿，是误会。”说着又笑嘻嘻看向杜云岑。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他，还真是巧。
名叫徐婉的女子还待发作，谁知桂花树影后又转出一个人来。
“那你又知道他是谁吗？”李昭遥轻敲着折扇，微笑走近。
徐婉刚看清他长相时，不由脸一红。这等俊美无俦的男子她还是生平仅见。但随即就听见对方轻佻话语，于是刚生出的好感立马急转直下。“是谁？！”
凭他是谁也不能对依依无礼！
谁知李昭遥竟是对着她们竖起一指于唇边，“秘密。”
徐婉更气了。“管他是谁！反正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人！依依我们走。”说着拉起唐依的手就要走，好离这两个只会戏弄姑娘家的纨绔子弟远远的。
唐依一句话都没来及说，全被暴脾气徐婉说完了。只得随着徐婉一边走，一边回头朝李杜二人招手。看那口型分明是在说回头见。
杜云岑立在原地哭笑不得。“莫名其妙的我俩就都不是好人了。”
“可不么，她弄错了。”李昭遥赞同道，“只有我不是好人。”
“……”行吧。你说啥就是啥。
“不过没想到她竟然就是唐将军的女儿。”李昭遥摸摸下颌，“我记得上回皇兄还想给你俩做媒来着。”
杜云岑呆住，好像是哦。
“有缘，有缘。”李昭遥叹道。
杜云岑没好气道：“你别闹。”
“不过皇兄似是很看重这位唐将军啊，前几个月才把他调回神都，如今已对他越发倚重。”李昭遥抬头看看天色，笑道，“我们也该去赴宴了。”
*
宴席设在紫霞山庄最大的听涛阁中。
两侧设席各一百桌，仅宾客就有近二百人齐聚一堂，规模之盛可见一斑。
席间布置自然少不了菊花点缀。李杜这一桌上摆着的是瑶台玉凤，团如绣球，莹白似玉，确实清雅高贵，不愧花中君子之称。
杜云岑不喜社交，宴席上的人有大半他都不认识。至于李昭遥，虽盛名远播，这席上真认识他本尊的也没几个。两个人乐得清静，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赏赏菊，还蛮惬意。
唯有主位依然空空荡荡，不见琼华公主的身影。
客人差不多已到齐，主人却始终不见踪影。倘若对方不是尊贵无比的长公主，只怕许多人已经要变脸了。
即便如此，还是有耐不住性子的人嘀咕道：“公主怎么还没来？难不成不来了？”他嗓门本就大，也并未压低声音，离他不太远的人都听到了，也纷纷交头接耳。
又等了约一盏茶的时间，终于听到通传声。
“琼华公主到——”
众人忙起身迎见公主。
“参见公主。”
至于李昭遥嘛，当然继续坐在原位吃吃喝喝。李琼给他见礼还差不多。
李琼来时面色不见多好，但总算保持了长公主该有的仪态和风度。翩然入座后，她凤目往下随便一扫，却从人群中看见了不想太招摇的李昭遥。唇边挂着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他来做什么？
李琼疑惑片刻，才仪态万方伸手道：“免礼。”
众人归座。
李琼扬起唇角，轻柔道：“本宫听闻诸位之中不乏有高才绝艺之人，今难得同聚一堂，不如展现一二，也好让本宫开开眼界。”
来到这里的人不少都明白所谓菊花宴背后的真实用意。这些年轻公子们要么对驸马之位蠢蠢欲动，要么对其他贵女有所希冀。而小姐们也不介意借此机会寻觅一下如意郎君。听到琼华公主这样说，不由暗合己意。
当下已有宦官负责记录与安排献艺者登场。
虽然长公主骄纵成性，但想尚公主的却大有人在。一者李琼确实生得美艳端方，举手投足皆是贵气天生。二者嫡长身份尊贵，与琼华公主联姻尤其对那些虽有爵位却无实职的官宦之家有莫大助益。种种利益之下，尚公主不好的一面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脾气么，忍忍吧。大不了回家把姬妾们都打发走就是。
哪怕当朝丞相杜深，也挺希望杜云岑做这个驸马。反正杜云岑注定不肯上进，不指望在仕途上有所成就，还不如娶个公主了事。
于是有意上台讨好公主的人就特别多。
弹琴的，吹笛的，写字的，还有效仿陈王七步作诗的……一个个登台亮相。
李琼看得兴致缺缺，强忍着没打呵欠，神思却早已飞去了天外。直到一个小太监轻手轻脚找到芳草耳语几句，芳草又凑到公主耳边低语，李琼才眼睛一亮，欣喜道：“快请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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