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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先生的五官刀削斧凿,深邃且十分英俊,但他肤色极白,一头金发卷曲浓密,操着一口不太熟练的官话,在一众中原人之中就显得有那么些妖魔鬼怪。
虽是炼器师,但安吉对机关造物也十分擅长,谢榕最是喜好鼓捣些新奇玩意儿,所以在回天州府的路上时就与这位洋先生十分投缘,常与他讨教一二,并且对洋先生这等惊世骇俗的相貌无比向往。于是家塾第二天,他便顶着一头凌乱卷发出了门。
谢棠一向出门早,卯时末已在演武场外等谢榕。等了许久,世家弟子差不多都入了场,才见一人顶着一头群魔乱舞的头发姗姗来迟,待他看清来人模样,顿时就炸了,叫道:“你这是在用头发撒野?!”
谢榕捋了捋满头飘飘然的卷毛,颇有些得意道:“什么撒野?我这是狂野。”
谢棠道:“百里先生决不允许他的学生中有你这样的歪门邪道,往后他的课我看你不用去听了。”
二人边说边往场内走。
谢榕一甩头,无所谓道:“他还管我的头发?他是我娘吗?你可别扫兴了,我为了把头发弄卷可废了不少力气,你听我说……”
话未竟,谢榕因头发挡了眼,肩膀撞了个人,忙说了声抱歉。
只见那是一个黑衣玄甲,瘦瘦高高的少年,他一头乌黑泛蓝的卷发,高鼻深目,英俊得有些不近人情。不是巫马轻容又是谁?
巫马轻容迎面见到谢榕这副尊荣,登时愣住了,半晌之后,他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谢榕好奇道:“怎么了?”
巫马轻容盯着他的头发,自信道:“你这是在嘲笑我。”
他接着指了指演武场中央的擂台:“走,打一架。”
谢榕:“……???”
谢棠:“……!!!”
“巫马公子,我想你是误会了。”谢棠上前道,“我们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巫马轻容点点头,指着谢榕道:“对,所以我不和你们打,我只和他打。”接着,他自顾自走向一旁的武器架,在一排长刀当中挑挑拣拣,最终选了一把最宽最长的,拎在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却仍是嫌弃地挑了挑眉:“太轻了。”
来到谢家听学的学生们出身有别,但天资却不一定有差,百里荀为力求公平公正,避免过于倚仗上品灵器的情况发生,规定在他讲学期间,所有学生一律使用谢家提供的一般兵器,而不得佩戴自己的灵器。
谢棠憋着笑戳了戳谢榕的手臂,很是幸灾乐祸:“嘿嘿嘿,这是铁了心要跟你打。”
谢榕撇了撇嘴,哼道:“我还怕他不成?”
说着,他也去兵器架挑了一把称手的长剑。
选好兵器之后,二人走擂台两端站定,各自摆好架势。
巫马轻容道:“玉溪神啸林,巫马轻容。”
谢榕也跟着道:“栎阳天州府,谢泠川,在此请招。”
这两人,一个是神啸霸刀近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天才刀者,一个是天州府天资卓绝盛名在外的大公子,一时间擂台下就已经层层围满了来上课的其他学生,谁都想知道这两位谁更技高一筹。
谢榭最喜欢凑热闹,仗着自己个子小又灵活,此时挤到了最前面,在底下大喊:“大哥哥加油!”接着又有谢家的其他弟子也跟着呐喊:“大公子上啊!给咱家长长脸!”
与此同时,巫马家一同来听学的几位弟子也不甘示弱地喊道:“少宗主加油啊!”
“少宗主天下第一!”
谢榕听见了,朝着台下伸出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示意大家要低调,动作间看见洛疏一个人远远地站在人群之外,白色劲装利落爽飒,冷冷淡淡又长得十分好看,颇有几分遗世而独立的味道。
他虽站的远了些,眼神却也是注意着台上的,只不过在看了谢榕几眼之后不知为何神色有些古怪。
谢榕远远对着他抛了个媚眼,惹得他迅速别开了视线。谢榕心中得意道:定是我这狂野的发型配上这无瑕的五官英俊得得太过霸道,他承受不住这人间美好。
对面巫马轻容见他一直左顾右盼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长眉一蹙,不由分说一刀劈来,微怒道:“认真些!”
谢榕忙不迭一个闪身避开,抱着剑作惊恐状:“天啊你好凶!”
巫马轻容武痴一个,生活里除了修炼就只剩吃饭,最见不得人对待切磋如此油滑轻佻,当即又是一刀横劈而去:“好好打,闭上你的嘴!”
谢榕抬剑一拦,仍不愿闭嘴:“讲道理哦,我还没说什么呢,你为什么要叫我闭嘴?有谁规定了打架不可以说话吗?而且我这个人不讲话是会憋死的,你要是和闭嘴的我打架赢了,那就是胜之不武!”
巫马轻容额角青筋一跳,一道饱含灵力的刀气直冲谢榕面门而去:“你好烦啊!”
谢榕并不硬接,又是一闪身轻松避开这一击,接着他运起灵活步法,剑柄在掌中一转,反手握剑,开始主动出击。
巫马轻容的刀大开大合,动作干净利落,绝无一丝拖泥带水。而谢榕的剑灵活多变,招招角度刁钻,反手剑法更是奇诡莫测,好几次让巫马轻容猝不及防,险些中招。可刀宗天才并非浪得虚名,很快熟悉了他的招式,逐渐游刃有余起来,但也没心思再嫌弃谢榕垃圾话多了。
二人你来我往打得很是畅快,台下围观弟子发出阵阵叫好。
可未等分出胜负,原本人声鼎沸的台下突然间噤若寒蝉。台上谢榕还没来得及疑惑,一道湛蓝色灵光破空而来,虽不霸道,甚至可称得上是温和,却是将他和巫马轻容生生地分开了。
原是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剑,此时灵光未散,正直直地插在二人中间的地板上。
谢榕与巫马轻容俱是一惊,赞叹道:“好剑!”
紧接着,白发白须的百里荀穿过人群自动分开的通道,走到了擂台前,他身后还跟着洛凝渊。
洛凝渊穿着和洛疏差不多的白色劲装,眉眼如画,气质温润,却是两段风姿。他背上背着一把长弓,左手却拎着一把空的剑鞘。
谢榕见状,凑上去道:“原来是昊辰君,方才好精彩的一剑!”
洛凝渊对着他笑了笑,抬手一招,灵剑“铮”地从地上飞起,自动入鞘。原来这就是与他主人同样名满修真界的一品灵剑断清风,果真好风采。
谢榕赞叹完,又疑惑了:儒仙尊不是规定所有学生不得佩戴灵剑吗?昊辰君这是在带头不守规矩呢?
不过他的疑惑很快有了答案。
百里荀看了一眼还在擂台上兀自傻站着的两人,喝道:“下来!”
于是谢榕二人乖乖从擂台旁的台阶灰溜溜地下来,又将刀剑放回一旁的兵器架。
百里荀接着道:“君子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接着他让洛凝渊站到他身前一步,“今日武课,便由洛先生教授你们六艺中的射艺。”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要知道,洛凝渊虽然早早名声在外,可如今也不过十八九岁,说是年轻弟子的楷模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成了授课先生。来听学的学生中,不乏一些年纪大的,此时自然是很有异议,当中以洛正阳尤为不满。
“射箭谁不会啊?”他环顾了一圈四周,收到不少人的附和,于是接着道:“你们谁家会送这样的废物过来?”
底下自然又有一堆人点头称是,谢榭在一旁听了,天真无邪道:“可我不会射箭。”
谢棠当即抚额,洛正阳一时噎住,只有谢榕哈哈哈地笑了。
“就算有人不会射箭,”洛正阳顶着尴尬强行道,“也不该是他洛?F来教!”
面对洛正阳的质疑,百里荀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让洛凝渊对着谢家家仆准备好的一排箭靶拉了四次弓。
第一次,箭穿靶心而箭头发白;第二次,连发四箭,如连珠相衔;第三次,瞄时短促,上箭即放箭而中靶心;第四次,四箭齐发,正中四靶。
演示完毕,全场鸦雀无声。
百里荀道:“白矢、参连、剡注、井仪,若此四种射技皆能做到,今日武课你们自然不用再上。”
学生们自然再无不服,洛正阳只得不情不愿闭了嘴。
正当众人准备去兵器架上取弓箭的时候,百里荀又开了口:“无规矩不成方圆,今日既然有人坏了规矩,自然不可姑息。巫马轻容……”接着,他看着谢榕辨认了许久,才道:“还有谢榕。”
于是,巫马轻容私自斗殴,罚在演武场边的樟树下倒立一个时辰。谢榕是两个时辰,因为他还仪容不整。
两人绑起衣服下摆,一左一右地倒立在两棵樟树下,就像两尊贴倒了的门神。
谢榕在心里直叫苦:得,这么耀眼地在这儿倒立,偷偷跑出去打山鸡是不可能的了。上射艺的先生居然是洛凝渊,谢棠这厮是绝对不会逃课的,指望不上,改善伙食的计划就这样泡汤了。
虽然百里荀网开一面让他们在树荫下受罚,谢榕还是被热的汗流浃背,一滴汗十分刚好地顺着脸颊落进了他的大眼睛里,辣得他又流出了几滴泪。最后实在是躁得不行,他侧头向巫马轻容搭话道:“巫马公子,你热不热?”
巫马轻容道:“废话,你不热吗?”
谢榕道:“热啊热啊,我汗都流到眼睛里啦!”
巫马轻容:“……”
谢榕又道:“你的修为很不错呀,今天咱还没分胜负,下回还跟我打吗?我带你去后山打,不会被那老古板抓到的……”
巫马轻容热得面红耳赤,倒立之下还有些头昏脑涨,耳边还有谢榕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烦躁道:“不打了,你太吵了,闭嘴!”
谢榕哼了一声,撅着嘴又开始吹口哨。
巫马轻容一开始是闭着眼睛不理他,听着听着就浑身不得劲儿了,最后忍无可忍地朝谢榕道:“别吹了!”
谢榕:“干嘛呀,你叫我闭嘴我就闭嘴了,吹个口哨都不行?你怎么这么霸王?”
巫马轻容:“你吹得我想尿尿。”
“……”
谢榕道:“哦。”
突然,谢榕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吓得他一激灵,似乎微微有了尿意。
“谁啊!”谢榕忍不住惊叫道。
樟树后面慢慢转出来一个黑漆漆的脑袋,一头柔软的黑发乱七八糟的,几乎能和谢榕的一头人工卷比狂野了,眉目俊秀的脸上满是倦意,一副被吵醒的样子。竟是那诸星和尚。
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为何扰人清梦?”
谢榕看清了人,问他:“假和尚,你又为何在此偷懒?”
诸星道:“施主此言差矣,小和尚是在此坐禅,梦里同佛祖论道。再说,出家人慈悲为怀,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很不适合我。”
“哦好吧。”谢榕又问他:“那你一个佛修,做什么来我家听学?”
诸星嘻嘻一笑,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我师父要抓我剃度,我就跑出来啦。”
谢榕:“那你为何不剃度?六根不净的,佛祖可不认你这个弟子。”
诸星道:“谢施主你执念了。世人皆认为和尚都是光头,可光头的,一定是和尚吗?”
谢榕想了想,道:“那倒也可能只是个单纯的秃子。”
诸星便道:“既然光头的不一定是和尚,那么,有头发的也不一定不是和尚。万法皆空,你见头发是头发,我看头发却不是头发,所以何必执着于剃度呢?”
谢榕听笑了:“你讲的十分有道理,我看你比你师父境界高。有机会可要与我一同喝酒?”
诸星也笑:“谢施主真乃知音也。”
二人话很投机一百句不嫌多,叨叨叨地聊开了,巫马轻容嫌他们吵,双手作支撑,倒立着跑到了更远的另一棵树下。
一个时辰之后,巫马轻容倒立结束,早上的武课也结束了,诸星十分没义气地跑了,并十分高深地留下一句:“这是谢施主的机缘,小和尚就不插手了。”
谢榕看着陆陆续续离开的人群,盘算着待人走的差不多了,他便翻墙出去,偷偷到后山打山鸡。
真是想想都很开心,谢榕忍不住笑出声。
蓦地,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近在咫尺道:“罚倒立,很开心吗?”
谢榕回过神来,就见一双雪白的靴子停在他面前,往上看去,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一截劲瘦有力的腰,还有一张冰雪颜色的脸。
少年背光站在树荫下,阳光打在他身上,晕出一层金色的绚烂光华,笼罩着颀长精致的轮廓,如同逆光而来的俊美天神。
谢榕一时看得呆住了,不知为何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乱跳,突然就有些头晕目眩起来。
见他发呆不回话,洛疏蹲下来又问了一遍:“你很开心吗?”
这话若是由谢棠说出来,那绝对是嘲讽且幸灾乐祸的,可从洛疏嘴里蹦出来,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单纯疑问了。
谢榕将目光从洛疏身上移开来,回道:“没有啊,这有甚可开心的。”
洛疏认真道:“可是你笑了。”
谢榕道:“我想到巫马轻容那厮,我吹个口哨他就说想尿尿,真是太好笑啦。”他害怕这个规矩的小端方阻拦,于是刻意隐瞒了待会儿打算独自去打山鸡的事。
“……”
他自顾自笑着,许久没听见洛疏回应,疑惑地抬眼去看,却见那人冷冰冰地低头望着他,神色冷淡,似乎不高兴的样子。谢榕于是问道:“你怎么了?”
洛疏道:“你对谁都是这般口无遮拦,轻佻随意吗?”
谢榕:“啊?”
“你这般不分亲疏远近,待人又有几分真心?”
谢榕一时愣了,反应了一会儿,嘿嘿笑道:“哦~你吃醋了是不是?其实我不是对谁都这样哒,你站的远没听见吧?那个小卷毛命令我,叫我闭嘴!我最讨厌别人跟我这样说话啦,他不喜欢,我便偏要说给他听!他若当时说的是,谢榕,你给我说话!我保证我连一个字都不会跟他讲的!不过,既然你不高兴,那这样好了,从今往后,除了我家里人和你,我不跟旁的人多说话!”
洛疏一怔,耳垂又悄悄地红了,他恼道:“我为何要不高兴?我做什么要管你与谁说话!?”他其实还想问,你又为何与诸星说那么多话?可这样显得他十分多管闲事,便憋回心里去了。
“害,反正就这样说定啦。”谢榕翻身下来,坐在地上,“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呀?大家都吃饭去了,晚了可打不到菜了。”
洛疏也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形状各异的一些糕点,有雪白的云片糕,粉嫩香软的糯米糍,还有精致可爱的梅花糕。将糕点递给谢榕,洛疏道:“兄长从外面带进来的,是江南糕点,与此地风味不同。”
谢榕一时间十分感动,原来洛疏是怕他罚完了倒立没东西吃,真的太兄弟了!简直比谢棠还兄弟!他接过糕点,也招呼洛疏同他一起吃。
吃了一会儿,他道:“江南的吃食果然精细,甜甜的,我喜欢!可我总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
洛疏道:“你曾吃过?”
谢榕摇了摇头:“印象中没有。可我五岁之前跟着爹娘四处游历,也许到过你们那儿,吃过这些东西呢,只是时间久远,记不太清了。”
谢榕与洛疏聊得欢畅,却不知道,演武场入口处,有两道身影静静立着,没有靠近。
谢榛提着食盒远远看着树下坐着的那两人,微微笑着:“小洛公子,算是榕榕第一个朋友了吧。”
谢棠哼道:“浪费我感情。姐姐我们自己回去吃吧,怪热的。”
那边厢,谢榕吃完了糕点,又伸手去搂了洛疏的肩膀,贼笑道:“你要不要跟我去打山鸡呀,我们上回说好的。”他方才还害怕洛疏阻拦他,现在又想要拉着人家一块儿去,翻然改图得十分顺畅。
洛疏:“······”
洛疏从小规矩守礼,自然不会同意跟着他逃课去打山鸡,于是谢榕最终是自己一个人去了。
他此去收获颇丰,不过为了不被发现,在山里的时候就把抓到的那几只山鸡送去往生了。
半夜的时候,洛疏的房门被人敲响,然后他收到了一包凉透了但是还很香的烤山鸡。
门外谢榕笑得明朗恣意,眉眼弯弯的:“给!中午糕点的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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