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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了嘴，显得十分无聊。
严旭伸出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自己的刘海。
半晌，他放下手，侧过身，问陆樗：“长官，附近有没有什么剪头发的地方？”
陆樗一直在看他，没料到他会突然回头，心里微微一惊，面上不露声色：“有专门为士兵理发的店，免费。”
严旭扯了扯嘴角，脸上写满拒绝：“我才不要去那个毁容中心。”
陆樗提醒他：“严少校，请认清你的身份。”
“是是——”严旭拖着长调，“我退役了，我有时间打扮自己。”
“你真是……”陆樗无语，伸出手想要弹他脑门。
严旭敏锐的一闪，躲过了：“长官，偷袭可不符合您的作风。”
陆樗放下手，警告他：“说话小心点。”
严旭两指并拢，抬起来与眉齐平，随意的敬了个礼：“遵命！”
两人又聊了起来。
身前的几位小兵们一声都不敢吭，一个个竖着耳朵，听着后面两个大佬的对话。
天啊！陆上将竟然也会一次性的说这么多话。他们用惊讶的眼神交流着。
严旭倒是和他们混得很熟了，向来风趣，他们没想到的是严哥在陆长官面前也混的这么开，丝毫不见收敛。
几位听得太入神，身前都空出了一大片位置。
严旭不经意的瞟到前面的情况，笑道：“你们几个，别光顾着偷听，前进！”
三人被他一喝，满脸通红，都不敢去看陆长官的表情，连忙补上了空位。
严旭笑了笑，转过头对陆樗低语：“积威颇重嘛，陆长官。”
陆樗若有所思，闻言瞥了他一眼：“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严旭挑起一边的眉毛：“所以您不是故意的？”
陆樗说：“有过这样的企图。”
“我猜效果出乎您的预料，不是？”严旭饶有兴致。
“你好像总想得到我肯定的回答。”
严旭往前挪了一步，顺手拉了拉陆樗：“被您发现了。”
两人终于打上了饭。
等待的时间过得很快，陆樗觉得，应该是严旭在身边的缘故。
他话实在是很多。
和自己这样一个无趣的人也能聊得起来。
严旭点了汉堡、豆浆和薯块。
陆樗点了培根和一碗白粥。
严旭看得直皱眉，忍不住说：“吃得太少了。”
陆樗无奈，只好坦白：“我来之前打过营养针。”他本来没有吃早饭的意思。
“营养针！”严旭像模像样的哀叹，“本世纪最毁灭人性的发明。”
两人端着餐盘，走到一个人比较少的角落。
一看到陆樗往这边来，本来想在附近坐下的人也迅速的端着餐盘离开。
陆樗装作没看见。
严旭绕过餐桌，在他对面坐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包餐巾纸，抽出一张递给他：“擦擦吧，太油了。”
陆樗接过来，没有动。
严旭指指他面前的桌子：“食堂的桌子都会这样，难免的，你将就一下。”
陆樗听了他的话，擦了擦，才坐下，把纸叠的方方正正的，放在一边：“你呢？”
严旭已经拿起汉堡开始剥外面的包装了，闻言：“我天天来这儿吃，都习惯了。”
陆樗垂眼，拾起一旁的勺子，舀了一口粥，慢慢的放进嘴里。
陌生的味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真正的“食物”了，都是靠营养针解决一日三餐。
……明明小自己十多岁，却好像被对方照顾了一样。
陆樗想到。
严旭吃完一个汉堡，为配合陆樗的速度，不得不慢下来。
他长时间盯着陆樗，敏感的哨兵肯定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但就是不抬头。
“您一看就是那种……”严旭斟酌着，“为了生存而吃饭的类型。”
陆樗放下勺子，严旭立刻把准备已久的餐巾纸递上。
陆樗接过，白色的餐巾纸优雅的拭过嘴唇。
严旭看着这一幕，心里想：不过光容貌就满足“秀色可餐”。
吃完饭，严旭单手端着餐盘，送到指定位置。
他放下餐盘，朝站在那里的服务员一笑：“今天也辛苦你了。”
小姑娘红了脸。
陆樗跟在他身后放下盘子，她都没注意到眼前是很少出现在食堂的陆长官。
陆樗看了严旭一眼：还说没经验？
严旭双手抄兜，一脸懒散的站着：“谢谢你陪我吃早餐，陆先生。”
陆樗盯着他露在外面的锁骨，之前一直和他聊天，注意力被分散了。
他指指自己的衣领，对严旭说：“扣子。”
严旭微微低头，勾起唇：“这么严格。”手从口袋里抽出，把扣子规规矩矩的系到了最顶端。
陆樗趁这个机会，伸出手，对着严旭的脑门，轻轻的弹了一下。
严旭指尖的动作一顿，他抬眼，从下往上看陆樗，眼神里藏着钩子：“现在看看谁才是真的幼稚。”
陆樗微微一笑，笑得严旭眼都不眨了。
他点了点严旭的眉间，轻声说：“也谢谢你。”
严旭看着陆樗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眉间，叹了一口气。
*
陆樗没想到，第一个向他提起严旭的，会是副官萧白。
萧白跟了他五年，是陆樗最信赖的人之一。
他站在办公桌前，汇报完本周事项后，貌似无心的提了一句：“那个新来的，您有没有看过他的真人对战？”
陆樗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萧白说的“新来的”指的是严旭。
……新来的吗？总感觉严旭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了。
他真是完美的融入了周围的环境。
陆樗摇摇头：“还没有。”
萧白认真说：“您应该去看看。”
陆樗从文件中抬起头：“难得，你会特别提起某个人。”
萧白的目光游移了一下：“不是因为他是您的向导，只是他的战斗风格，我想您会喜欢。”
陆樗低头：“是么，严旭……”
那天下午，陆樗去观战了。
真人挑战赛，不同于模拟训练，一般都有很多人围观。
今天人更是异常的多。
陆樗呆在外围，没有靠近。
凭借他的身高和目力，也能看清中央赛场上对战的两个人。
严旭的身手出奇的好。
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和他对战的人，不是普通人，而是哨兵。
哨兵，被一个向导，打得节节败退，那个向导还没有动用精神攻击。
陆樗看得眯起了眼，默默决定加大训练量。
渐渐的，他发觉出严旭攻击的特点。
他每一个动作都是朝着致命的方向去的，所以常常会半路停下来，毕竟他并不想造成真正的伤害。
能在最后一刻控制自己，强行卸掉一部分力气，多么恐怖的控制力。
这也体现出他向导的特长。
精准的控制。
再加上，严旭那不要命的打法。
他很少全心全意的防御，闪躲都是依靠战斗本能。
陆樗看着看着，皱起了眉。
他想起了和严旭相处的一幕幕。
那人轻佻的目光，若即若离的举动。
严旭是他最不擅长的类型。
他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萧白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怎么样，他不错吧？”
陆樗点点头。
他其实并没有在分析严旭的动作了。
“老陆，”萧白换了称呼，他这人一向如此，工作与休息泾渭分明，“今天他们几个老家伙约在‘月色’喝酒，你去不去？”
陆樗移回放在严旭身上的视线，周围响起欢呼声，严旭赢了。
他问：“你呢？”
萧白笑了：“我要和女票共进晚餐。”
陆樗想了想：“我会去，不过先别跟他们说。”
要不然那几个人再像上次一样在门口热烈迎接，陆樗可受不了。
萧白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了解。”
陆樗换下军装，穿着便服，来到了“月色”。
今晚邀他一聚的，都是已经退役了的曾经的伙伴。
他们大多在战场上受了伤，无法维持下去，才退出了军团。
是陆樗为数不多的好友。
陆樗推开月色的门，穿过幽蓝色的走廊，下了一层，才真正进入了酒吧。
他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吧台边的严旭。
严旭是天生的发光体。
亚裔人柔和的长相和不笑时微微凌厉的气质。
他一只手搭在吧台上，另一只手中松松的握着一杯酒。
酒杯里玫红色的液体一晃一晃。
陆樗站了一会儿，就看到有人来向严旭搭讪。
穿着细高跟和连衣裙的女孩子，头发烫成大波浪，披散在肩头。
二人侧着身，交谈起来。
女方说了什么，严旭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得到肯定后，马上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
真是一点也不浮夸。
聊了几句后，又转为淡淡的歉意，他把酒杯放在一旁，站直了身体，说了一句话。
陆樗读唇，发现他说的是：抱歉，我是军人。
这种时候倒拿自己当军人了。
明明白天还声称已经“退役”。
女方一副失落的模样，低下了头，半晌，又抬起头，一脸期待的朝严旭说了几句。
她的语速太快，陆樗没有看清。
只见严旭微微一笑，说：好啊。
他的手抬起，轻轻的搭在女方的肩头，然后俯身，极其温柔的，在对方侧脸上落下了一个吻。
像是蝴蝶亲吻一朵玫瑰。
花瓣上滚落一滴露珠。
严旭的唇瓣缓缓分开，他顺手捋了捋女方的头发，又重新说了一遍：对不起。
女方退后了两步，转过身，有些踉跄的离开了。
她好像哭了。
陆樗想到。
严旭的手指重新环住酒杯，端起来轻抿了一口，红色染上他的嘴唇。
他抬眼时对上了陆樗的视线。
严旭微微惊讶，随即朝陆樗举了举杯。
陆樗走过去，第一句话就是：“她哭了。”
严旭摇了摇杯子，神色淡漠：“没有办法的事。”
陆樗认真的看着他，发现他今天穿了一件极薄的黑色丝绸衬衫，在幽蓝色的灯光下几乎透明。
他对严旭说：“你今天晚上不打算回去了吧。”
严旭抿了口酒，没有笑：“又被您猜到了。”
陆樗继续问：“那为什么要拒绝她？”
严旭有些奇怪的看了陆樗一眼，陆樗面色平静：“长官，我性别男，取向男，您不会不知道吧？”
陆樗想了想：“你的资料里没有写。”
严旭终于笑了：“他们都把我分配给您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陆樗向酒保要了一杯无酒精饮料，回过头来，对严旭说：“你还是笑的时候比较顺眼。”
严旭又不笑了，仿佛刻意与陆樗作对，小声：“可是我也不能总是笑着啊。”
陆樗于是耐心的问：“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严旭仔细的想过，得出结论：“那倒是没有。不过我早就过了那个动不动就傻乐的年龄。看到一朵形状奇怪的云，都会暗自脑补，最后被自己逗得发笑。”
陆樗想象被云的形状逗得发笑的严旭，内心里真想见见那个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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