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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裴昶喃问一句。
有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解释：“你是第一次来吗？这家四宝斋与其他的墨斋不一样，不仅是卖文房四宝笔墨纸砚，有时还会收一些墨宝字画。”
“四宝斋还有三楼，挂的都是店家高价收来的字画，有许多名家之作，也有个别不知名的作者，但也都是上品。”
“那个穷秀才就是来卖画的，说是姓昴，祖上就是被后人尊称为‘三绝’的昴坦之。到了她这一代不幸遭逢变故，家道中落，想要读书，迫不得已只好把老祖宗传下来的画作拿出来卖，以此来筹点纸墨钱。”
“哦，原来如此。”裴昶视线落在那穷秀才拿着的画上。
那是一副深山垂钓图，寥寥数笔，就把鸟飞绝，人踪灭，蓑翁独钓寒江雪的意境表现得淋漓尽致。
“看起来应该是真的。”接话的那人应该对字画颇有研究，“那副画笔迹周密，紧劲连绵如春蚕吐丝，以形写神，气韵生动，是昴画的特点。还有那印鉴题跋也都对，真假已不需要怀疑，如今就只是在谈价钱罢了。”
“那谈到多少价钱了？”裴昶问。
“八百两。”那人回道，“秀才要一千两，店家在压价，不过应该压不了多少。那秀才既然没有选择私底下卖画，就表示如今这幅画就是价高者得了。”
确实，“三绝画圣”的丹青图谁不想要？就算不是自己收藏，买回家送给长辈也是个讨巧事情。
果真，也没多久，就有人喊价了，“我出一千两，这幅画直接卖给我吧。”
这人开了个头，其余的人也不再观望，开始纷纷凑热闹，一时间叫价声此起彼伏，价格一下子哄抬到了一千三百两。
“可惜。”裴昶摇头，有些惋惜地道。
“可惜？有何可惜的？”那人有些奇怪，“是价格太低了可惜？”
“不，是价格太高了可惜。”裴昶道，“那副画是假的。”
这几天他为了刷主角好感度，搜罗了许多的字画投其所好。在被坑了不止一次之后，他就好好地去研究了一下各大名家字画的特点。
那副画虽然看着很像是“三绝画圣”的笔触，但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
“假的？”那人惊语，有些不信。
“嗯。”裴昶点头，转向站在一旁的裴依，“哥哥，你觉得呢？”
“那副画是假的。”裴依淡淡地道。
“哈，我就说是假的。”裴昶拊掌，“不过哥哥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可以说是看出来的，但裴依眼神不好，又怎么知道是假的？
裴依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你到底还买不买？”
“买买，这就买。”裴依不想说，他就不再问。两人就去到一边，买些毛笔砚台。
“这一方砚如何？”裴昶挑出一块苍黑砚台，询问裴依。
裴依仔细瞧了瞧，又摸了摸，正待开口，旁边的侍者就热烈地一阵抢白：“客官，这方是金星眉纹歙砚，质坚润，涸而不滑，扣之玉振，金声清越，肌理紧密湿润，发墨而不涩笔，实为上上品。”
裴昶：“……”我有问你吗？嘴那么快？
他没意思地撇了下嘴，随意地道：“那就这块吧。”
砚买好了，又去买笔。这次他刚拿起一支笔，那侍者就又凑上来道：“这支是宣城紫毫笔，虽不是制笔大家葛笔工所制，但此笔毛纯耐用、刚柔适中、尖圆齐健，也是上品。”
裴昶：“……”麻烦请闭嘴好吗？
他转头想要以眼神示意那侍者有多远滚多远，对方却一点都没明白他眼中的杀意，并且还在那嫌弃的眼神下莫名地红了脸。
裴昶：？？
这边正在僵持着，突然有人插|了进来。
裴昶定睛一看。
来人是一个骄矜的小少年，唇红齿白，明眸皓齿，看着有些骄纵，但占着长相的便宜，并不惹人生厌，“裴方泽？”
“呃……”裴昶耸了下眉，“是我。”
这是熟人？可他不认识怎么办？
“真晦气，居然碰上你。”少年有些嫌弃，“刚刚就是你说那幅《孤山垂钓图》是假的？”
“啊，对，是我说的。”
汪其今日来四宝斋本就是为了买幅字画给母亲当生辰贺礼，正巧就赶上了这秀才卖画。一听是“三绝画圣”昴坦之的真迹，立马就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弄到手。
刚开始叫价的就是他，几轮角逐下来，最后凭借着雄厚的财力拿下了画。
结果谁知，突然有个人冒出来说画是假的，这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他让那人道出个所以然来，对方却说是别人说的，然后就指了这个位置。
过来一看，却原来是裴方泽。
哼，就这个庸俗玩意儿，能辨得出画的真假？
他一向就与裴方泽不对付，此时就道，“既然你说这不是真迹，那我可要请教一下，你如何就说这幅画是假的？”
裴昶看了旁边的裴依一眼，这人刚刚也赞同这幅画是假的，可如今却置身事外，一副事不关己的做派。嘴角还微微带勾，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行吧，他该，要是不多嘴也没这么多事。
裴昶轻叹一声，要过画作，展开一看，然后朝着汪其道：“你先说说为何你觉得这是真的？”
汪其哼了一声，有些卖弄的意思，“这幅画笔意结构都很出色，而且笔势连续，墨色透纸，印章和意蕴都合昴画的特点，就连娟纸也符合年数。”
围过来的诸人都点头赞同，刚刚四宝斋的人掌眼之后也是这么说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如此放心的竞价。
“嗯。”裴昶点头赞同，下一刻又话风一转，“要说这幅画虽然是假的，但可以假乱真，说明也有极高的收藏价值。”
“所以它究竟假在何处？”有人忍不住问了。
“它唯一的破绽就是这娟纸。”裴昶娓娓道来，“但凡对字画有些研究的，都知道‘画圣’作画喜欢用时兴的‘文家娟’，此绢以细而匀净厚密的特点受到当时名家的追捧。”
众人点点头，这点说的没错，“文家娟”都相当于昴画的特色了。
汪其就道：“可这幅画就是‘文家娟’啊。”
“就是因为是‘文家娟’所以才奇怪。”裴昶道，“你们看这题跋——泰安九年七月廿一。据我所知，史书所载泰安九年天子病恙，朝廷征收了市面上所有的‘文家娟’以抄写佛经给皇帝祈福。‘文家娟’千金难求，当时的‘画圣’又怎么可能用的是文家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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