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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旁边题的那四个字却是好字，笔法瘦劲，飞动自然，奔逸中有清秀之神，狂放中有淳穆之气。
竟是他完全没见过的字体。
只不过……
“这写的都是什么字啊？”林何有些懵，字是好字，但看不太明白怎么办？
裴昶写的是狂草，林何看不懂很正常，他解释道：“我想开了。”
林何眨了眨眼，“我想开了？”
裴昶点头，“嗯。”
林何突然沉默了下来，就在裴昶满脸问号的时候，他像是突然顿悟了什么，拊掌惊声道：“妙啊，妙啊。”
裴昶：哈？
林何：“虽然这幅画的笔法略显粗糙，但却蕴含了满满的禅意啊。借花抒情，一语双关，荷花是佛花，‘我想开了’有两层含义，一明一暗，互为表里，明面上是指此花即将开放，暗指……”
“暗指作者看透世事，破解迷障，旷达乐观，不再执迷不误，方得大自在啊！”
裴昶：哦……原来我是这么想的吗？
裴昶看着林何拈起画细细地打量，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咧了下嘴，被这番理解秀得头皮发麻。
这人要是做阅读理解，最后肯定是满分……想不到有生之年他居然还能体验一把“作者都没想这么多”的奇妙感受。
虽然这只是一张表情包而已……
更扯的是，一旁的汪其刚好就听见了这一段对话。然后他眼睛一亮，扑过来抢走那幅“大作”，看也没看就圈起来收在了书箧里。
汪其：“这幅画给我，你欠我的就一笔勾销了。”
裴昶看着他那副如获至宝的神情，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不过这样正好解决了一个麻烦，他就懒得再去提醒。
东林学社分为金鳞院与栖梧院，也就是女院与男院。栖梧院的先生多数是男子，也有部分是女子。所教授的内容无非是些诗书礼易乐，间或讲一些经义。
但内容俱是一等一的无聊。
裴昶上了几天学之后，每天上课不是走神，就是睡觉。
座上的先生在论诗，他没听一会儿就开始昏昏欲睡。在某一次手没撑住，头差点磕在桌案上之后，裴昶打个哈欠，清醒了过来。
无聊地转头四顾，春困秋乏，学室里的人大多都在梦会周公，要不就是在神游太虚，真正听讲的人很少。
而他的右后边就是林何跟汪其，两人的座位挨得近，不知道正偷着在看什么，一脸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神情。
裴昶看了一会儿就收回目光，离下学还有些时辰，但现在他肯定是睡不着了。
伏于案上，他头枕着胳膊朝着裴依的方向——对方也没在听课，低头正在写着什么。
学室为了采光，修建的窗户都很大，同时窗沿也很低。
裴依坐在窗边，大片的阳光从窗户涌进来，披在他的身上，让他恍若泛着珠玉般的光华。
一身云纹白衣，虽是素淡的颜色，但很合他的气质。坐姿称不上雅正，反而有些随意放松。双肩没有绷着，很自然地落下去，显得人更加清瘦，再加上低头间露出后颈那一段雪似的白皙颈项，让他有着弱然不堪罗绮的病态。
那人颈上还挂着一条细细的银链子，一直延伸到架在秀挺鼻梁上的眼镜——裴昶后来又费了些时日总算是做好了。
效果还不错。当时他亲自给裴依戴上的时候，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看得出来也是欢喜的。
他盯着人走神，裴依又不是个木头，怎么可能对他存在感极强的眼神毫无所觉？
侧头看过去，那人瞧见他回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极灿烂的笑容。
恰逢此时遮住太阳的云层被风吹散，那人的面容光影交错，晦明变化间，那双情眼闪烁出细碎的光辉。眼尾微微上翘，眼周稍带红晕，瞳仁黑白并不分明，笑起来月牙儿一般，还有尖尖的虎牙，看着居然有些可爱。
以前看不清，如今双目清明，他第一次见识到裴昶的笑颜，不禁疑惑——裴方泽以前看着有这么顺眼吗？
仔细想想，这人自南下归来之后，喜好脾性好像就变了许多，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最近还总是到他跟前晃悠，莫名其妙地献殷勤。如此异常举动，害得他以为自己做的事被发现了，赶忙让平儿停止向裴昶的饭菜里下药。
是的，往裴昶的饭菜里下药的就是他，但也不全是他。当初他发现有人在裴昶的饭菜里加了些“料”，但剂量不大，也不知道目的是为何。但不管那人的目的是什么，他正好可以将计就计，着人暗地里增加了药材的剂量。
以前有文承君像眼珠子似的护着，他根本就奈何不得，如今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他万没有错过的道理。
但他又想到昨天底下人上报的消息，感到有些疑惑——据调查，最开始的下毒之人居然就是文承君？！
文承君？竟然是他！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毒害亲子？
此事真是古怪之极。
一切的变化都是自裴昶南下归来之后开始的，为了搞清楚事情内幕，他已经派人南下调查，相信几月之后事情就会有结果了。
想到此，裴依的心情顺畅了不少。
于是他扶了扶眼镜，罕见的，朝着裴昶也微微笑了一下。因为双眼被阳光刺激得有些湿润，眉间的红痣清晰夺目，显得裴依脸上的神情有些佛性的悲悯。
裴昶却打了个寒噤，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掉马的风险，只是莫名地突然感觉有些冷。
……
下学之后，裴昶本来想要收拾东西死皮赖脸地蹭裴依的马车回去。为了增加相处机会，他特意吩咐伍六儿每日不用来接他下学。
但他刚收拾完东西，就被两个人给绊住了。
汪其的性子比较蛮横自我，说话向来直接，但此时却吞吞吐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我我……”
“你们要说什么赶紧说，我还有事。”裴昶急着看了一眼裴依，发现对方一点等他的意思都没有，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我们想要……要要……”汪其还在结结巴巴。
最后还是林何看不下去，抢过话头道，“我们想要问你，你有去……”他可疑地顿了一下。
就在他顿的那一下，裴依的身影是彻底看不见了。没办法，今天的马车看来是蹭不上了，裴昶歇了心思，收回视线，有些无奈地问：“去？去什么？”
汪其好像是缓了过来，脸蛋红扑扑的，说话都利索了不少，“我们想要问你，你有去……嫖过吗？”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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