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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无人，千晔四仰八叉地躺在雪白的狐裘绒毯上，举起一杯苦荞端至嘴边，舒服地喟叹出声。
这才是我霸道千总的日常生活。他笑笑，摆出一个极其嚣张的葛优躺。
“恶劣！太恶劣了！”无良缩在千晔发间的玉簪里，痛心疾首。
“祖国的花朵辛苦御剑，为人师表的却躺在车里。你这是资本主义剥削劳动人民，是道德的沦丧和人性的缺失啊！”
“咳咳咳……”千晔抿了一口茶水，故意大声咳出声来。拿出怀里的手帕擦擦嘴角，虚弱地抬抬手，“……不好意思，在下受了风寒，如今是身娇体软的病号，请互相理解一下。”
无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就你小子嘴贫。
演足了戏的千晔心满意足地放下杯子，端正姿势，摸摸下巴，开始一本正经起来：“……其实，我本来有打算御剑而行的。毕竟我是一派之主。”
怪就怪在他召出灵剑欲呼风唤雨的时候，好巧不巧打了个喷嚏。
掌门的喷嚏可不得了，千晔还没来得及揉揉发酸的鼻子，就见千枫阁阁主不由分说，拉来一辆马车，末了还生怕他拒绝似的，紧紧地把马上的缰绳塞到自己手里，大义凛然道：“……掌门昨夜受了风寒，今日同众弟子前去捉拿鬼怪，定不可伤劳了身子。还请掌门莫要御剑前去，凌霄自会替掌门备好车马。”
千晔感动地泪流满面，连出声反对的力气都没有了……不是他不负责任，而是人家觉得自己太菜了！
“……再说了，你现在不也挺舒服？待在簪子里睡上一觉，暖暖和和的多好。我若真是御剑过去的话，你到锦岚城的时候怕不是吹得这点魂都没了。”
这话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无良沉默片刻，赞同地点点“头”。
“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不知道。”千晔摆摆手，“凌霄说要给我安排车夫。”
又过去了约一杯茶下肚的时间，人依旧没有到。
“话说这小子做事可真慢……”掀起帘子向窗外望去，千晔不耐烦地蹙眉，“这都快一刻钟了怎么还没过来。”
马车旁站着一个人。
千晔双眼微眯，眨眨眼睛仔细一瞧，手中的帘子哗啦一声落到脸上。
“嘶……”他摸摸脸上的红痕——今天怎么手老是抖？
千晔揉着手腕又掀起窗帘，这次他看清楚了，窗外站着自己那傻徒儿没错。小家伙拢着袖子静静地站在那里，黑色的道袍裹在他瘦弱却挺拔的身板上，显得微微宽大了些。
“顾尘华，”千晔一手握拳，放在唇边清清嗓子，“为何不走？”
……是在等为师吗？
当然，千晔省去了后半句话，因为他相信自己没这么大本事让幼年反派等他。
顾尘华抬眼。
“尘华……没有剑。”
没有剑？
千晔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那你第一个站出来是什么意思？
没有剑你拿什么去捉鬼？内脏吗？
千晔看了一眼傻乎乎的徒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回去。”他命令道。
顾尘华抿抿唇，眼中一抹暗光流转：“不。”
“去就去了，岂有回去的道理。师尊曾教过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声声掷地，颇有一副“替天行道是本命”的气概。
千晔气急——
叔教你俗语可不是让你送命去的！
转身又欲出声训斥，但看看小徒弟坚定的态度，终是不忍回绝。千晔无奈地摇头，选择放下窗帘冷静一下。
挑着帘子的手放下，顾尘华听到响声后回头，却见千晔那张总含着淡漠的面庞又隐在马车的水晶珠帘之后。
睫毛轻轻颤了颤，顾尘华低下头去，脸色苍白——小师尊这是，连辩解都不愿听了吗？
紧握在一起的手慢慢放下，顾尘华捏捏手指，就要转身离去。
帘内突然传出一道极轻极淡的叹息声，却被顾尘华一下子听进耳里。
……失望？还是说，有些心疼了？
他停下脚步，立定垂手。
他在赌。
赌千晔对他的态度。
“进来。”千晔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小徒弟一心斩妖除魔，他能怎么办？事由他起，没有给徒弟铸剑也是他的过错。回去自会驳了尘华的颜面，事到如今，唯一的解决办法不过是多护着他一些。
“进来。”见车外人没有动静，千晔抿唇，再次开口。只是这一次，比方才的邀请更加不容置喙。
顾尘华愣了一下，紧接着心中一阵狂喜。
师尊没有生气……他赌赢了！
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顾尘华一个转身，朝马车走去。
当顾尘华爬上马车时，千晔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车门帘子被撩起的细碎声响，他掀起眼帘，朝声响处看去。
车门处，小徒弟正红扑扑着小脸费劲地蹬着马车向上爬。千晔走过去蹲下身子，轻轻将手伸到他眼前。
顾尘华一愣，紧接着也伸出手去，当堪堪碰到千晔的食指指尖时，他手一颤，脸像着了火似的烧起来。
马车内很暖和，而师尊的手，有些玉样的微薄凉意。
“愣着作甚？”千晔看着呆愣住的徒弟，忍住笑意，抬抬手，“进来。”
顾尘华连忙起身，规规矩矩地坐到千晔对面去。千晔裹着袍子，也施施然走到狐裘铺垫的座位上。
……
一阵沉默。
千晔尴尬地捧起茶杯，放在唇边吹了吹。
“师尊……”
“尘华……”
二人异口同声。
千晔顿了一下，做了个请的手势。
“师尊不用这么客气的……”顾尘华小心翼翼地开口，目光从长长的睫毛中穿过，微微瞧着对面的人，“尘华那晚，莫不是惹师尊生气了。”
千晔搓着杯沿，抿唇盯着荡着一片墨绿的茶水不语，半晌回道：“……生气没有，倒是有些莫名其妙。”
顾尘华松了口气。
不生气，就好了。
十指交错，顾尘华垂首，一副乖巧模样：“……因为尘华不喜欢师尊和别人说那么多话。”
“师尊说过，只有尘华一个徒弟，我于师尊，和师尊于我，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所以，师尊是我的，我也是师尊的。”
千晔险些一口茶喷出来。
这是什么逻辑……是他的智商不够，还是徒弟对于师尊和徒弟这种东西……有什么误解？
况且徒弟这几日……金句频出啊！
他现在应该说什么？
……“男人，你这是在玩火”吗？
看看懵懵懂懂的小徒弟，千晔一阵恶寒。他狠狠地摇头，努力甩掉大脑里充斥的“不明语录”。
淡定地将青花瓷的杯盖在细白的杯沿上一磕，千晔垂下眼帘，淡淡开口：“你想多了……为师并没有其他打算。你这般想法……为师知道了。”
“以后不必多心。”
顾尘华抬头，看着千晔微微泛红的耳尖，有些促狭——小师尊这是……害羞了？
听到顾尘华的轻笑，千晔抿唇，眉毛拧在一起——嗯，是时候规范一下徒弟的言辞了。
“你……”千晔方欲出声，鼻子却在此时不争气地痒起来，带着些酸痛，千晔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千晔：“……”
什么辣鸡体质。
眨眨眼睛，千晔拿起一旁的帕子，在鼻子上揉了一揉。眼角微微泛红，带着刚打完喷嚏的窘迫和不适。
顾尘华兴奋地亮着眼睛看过去，眼神在千晔的眼尾和无血色的薄唇上多停留了半晌。
啧。顾尘华眼色暗了暗。怎么回事，打喷嚏的小师尊……有点可爱？
又抬头看看强撑着严师模样的千晔，顾尘华偏头，勾唇一笑。
不对，是真他妈可爱。
另一边，千晔看着小徒弟嘴角的笑意，他觉得自己的尴尬癌都要犯了。
在教育孩子的时候失态什么的……也忒难以启齿了。
他清清嗓子，继续一副严师的样子。
话可断，姿势不可乱。
摆出一个自认为威武的姿势，千晔继续方才的话：“咳咳……你以后说话注意一些……莫要说些模棱两可使人误解的话。”
现在玛丽苏白莲绿茶这么多，小徒弟说这样的话，以后被缠上了怎么办？
千晔说的义愤填膺，大义凛然：“今日是为师还好，若要是某些无理取闹之人，你怕是要吃亏。”
“吃亏？”顾尘华将头转过来，微微眯起眼睛，“尘华这话，从来都只说给师尊听的。”
跻身钻入千晔松松垮垮裹在身上的裘衣，顾尘华埋头在千晔胸口蹭了蹭，语气有些不满：“……只说给师尊。”
小包子突然窜上来，千晔吓了一跳，伸出手稳稳地脱住徒弟的身子，千晔沉默半晌：“……好吧。”
嗯，是时候教教反派怎么提升撩妹子的情商了。
顾尘华笑笑，满脸欢喜。
看着小包子笑的一脸无知，千晔点着徒弟的额头问道：“不乱发脾气了？”
顾尘华摇头，两只桃花眼眨巴眨巴地瞧着千晔。
徒弟可爱力max！
千晔高高兴兴地揉揉徒弟的脑袋——总算把小反派哄开心了。
“……对了，尘华，你还缺一把剑。”他伸出手，戳戳顾尘华的小脸，“……待这次试炼结束，为师便铸剑给你。”
“铸剑？”顾尘华眼睛一亮，“师尊铸剑？”
“嘘。”千晔眨眨眼睛，带着些宠溺，“别说出来……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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