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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秒后,她方按捺住砰砰直跳的心脏,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的女声甜美,疏离感却不会因此减少半分。她先是客气的确认了她的身份,然后委婉却不容拒绝的请她现在到恒置地产一趟,董事长希望和她会面,说完便不等赵萍的回复便挂上了电话。
赵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一时间联想到是不是赵学磊发现赵景震不是他亲生儿子了,下一秒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会的,不会的,如果发现了,赵景震是不会不听到点风声,提前通知她的……
赵萍脸色异常难堪,等身边这位新男友喊了她好几次后,回过了神。她一把推开这个谄媚笑着问她要钱的男人,深深的吸了口气,进屋换了身衣服,这才起身朝恒置地产的办公大楼进发。
赵萍一路顺利的走到最顶层,中途试探着向前台小妹打探风声,均被公式化的笑容和公式化的回复给敷衍了过去。
等她踏进办公室,看到不应该出现在此的赵光的那一瞬间,脑内嗡了一下。
她全身僵硬,过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把视线移到赵学磊夫妇身上。于芳一脸不悦,别过脸去看她。赵学磊的脸上却还是带着客气的笑容,招呼道:“阿萍,坐下来啊。”
这是没发现……?
赵萍长长舒了口气,扯出一个难堪的笑容,按照赵学磊的指示,走到一个空沙发前,落座。
赵学磊亲自给她沏了杯茶,看着她喝了一口后,笑眯眯的开口了:“阿萍,我听说,你们家生活有时候有点困难啊。”
赵萍闻言,只觉得刚刚喝下去的那口茶仿佛变成了岩浆,烧的她五脏六腑都发疼。然而,她却不敢露出一丝异样,犹豫着点了点头,没说话。
赵学磊也不是要她回答,只是借此进入正题,继续道:“我小时候,家里条件也不好,我妈生了六个孩子,我爸又去了外面工作,最困难的时候,连碗粥都是六个人分着吃,现在想想,我妈真是不容易……”
赵萍不知道赵学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飞快的扫了眼赵光,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重。
赵学磊还在说:“……可是啊,就是那么苦,我妈也没说过让我们六个人去上中专。你也知道,咱们那个时候,中专包分配,比高中吃香多了,但是我妈还是咬牙供我们上了高中,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
赵萍听着,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瞪着赵光,如果眼神是把刀,想必赵光身上现在一块好肉都没有了。
于芳看到她的眼神,心底冒气一股无名火,但她知道这件事应该由赵学磊出面,也只能由他出面,只得硬生生的压下来了这股火。
赵学磊终于进入了正题:“……赵光这孩子勤奋又上进,关键也有天赋,经济方面你不要担心,咱们就让孩子继续读吧?啊?”他盯着赵萍,说着商量的话,但语气却非常强硬,不容她反抗。
赵萍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在赵学磊压迫感十足的目光下,硬是说不出一句话。
赵学磊笑着又问了一遍:“阿萍,你同意的吧?”
赵学磊盯着她,于芳盯着她,陌生的小姑娘盯着她,赵光也盯着她,沐浴在四道咄咄的视线中,赵萍抖动着嘴唇,终是一句话没说,沉重的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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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光晕乎乎的觉得不可思议,他怎么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就这么轻松的解决了?
赵学磊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别说谢,论起来你还应该喊我一声叔叔呢。叔叔帮侄子,可不是应该的?”
赵光呐呐点了点头,忽而猛的一鞠,喊道:“非常、非常谢谢您!”
他几乎半个身子都弯下去了,纪檬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却听到他声音中强忍的哭腔,心底被浓浓的酸楚填满了:赵学磊是他亲爸啊,若没有赵萍,他何至沦落至此?
想到这里,纪檬想安慰他,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最终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看着于芳,询问道:“姨姨,刚才我上来的时候,看到外面有个鱼缸,里面是赵叔叔养的鱼吗?”
于芳和赵学磊何等人物,不等她说完就听出了弦外之音:她是想要给这个少年维持那单薄的自尊。
赵学磊面色不变,哈哈一笑:“叔叔最近从日本买了条鲤王,来,带你去看看。”
于芳揽着纪檬跟在他身后出去了,偌大的办公室只留赵光一人。
赵光狠狠擦了擦脸,做了几次深呼吸,方才把堵着喉头的那块酸涩石头咽了下去。
等整理好了情绪和表情,赵光转过身,视线落在少女的背影上,目光中混杂着种种情绪: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赵光没来得及问这个问题,纪檬便被于芳匆匆带走了——
薛卫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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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卫梁和于芳约定见面的地点是本市新兴起的一家会员制酒店,最重要的是,这家酒店离纪家和赵家所在的别墅区很近。
于芳和纪檬踏进包厢门,只见足够容纳下二十人的大圆桌前,落坐着两道人影,皆是一身奔波风尘。
两人在纪檬进入包厢的同一时间,一起站了起来。
其中一个高一点的英俊男人快走两步,到了她面前,眉宇间塞满了忧愁和心疼:“檬檬,我是舅舅……”
说着,他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她的头,却仿佛顾忌着什么,最终还是作罢,他扯出一个难堪的笑容:“你可能没听你妈妈说过,我是你舅舅,薛卫梁。”
他盯着纪檬看的时候,纪檬也好奇的打量着他。
薛卫梁比她想象中的年轻,也英俊的多,散发出一股事业有成的人生赢家气息。只是现在,面对她的时候,却不由的透露出一丝淡淡的不安。
纪檬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应该是担心她,这个他唯一还在世的亲人因为自己的性取向而露出厌恶的神态吧。
纪檬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但是托于芳和八卦的赵家保姆,她很快就理清了原主的家庭关系。
原主父亲独生子,母亲只有一个弟弟,另外两边老人都走的早。再加上薛卫梁的性取向,纪檬可以说是两家的独苗苗也不为过。
纪檬看到了薛卫梁眼中的失落,不再犹豫,当即便喊:“舅舅!”
薛卫梁精神一振,看着纪檬,不自觉又出了神——
纪檬眉眼长的像父亲,唇鼻轮廓却像母亲。薛卫梁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如母如姐的薛美兰,心中大为酸楚。
当年姐姐一时气话让他滚,他竟也真的狠心一辞十七载,中间一次也没回来过。
接到于芳绕了好几个人才通知到的姐姐姐夫的死讯,他大脑一片空白,回过神之后,当即要订机票,被下属死活拦住。
发布会一结束,他和同□□人沈清河踏上了回国的航班。
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种回来会遇到的可能性,最终却只有一个念头:檬檬讨厌我也没关系,但我必须替她守住姐姐姐夫留给她的东西。
一声清脆的舅舅让薛卫梁百感交集。
他觉得很开心,又觉得很想哭,沈清河走到他身后半步的地方,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给他支撑。
薛卫梁反手握住他的手,力道之大,手背都因此爆出了青筋。他吸了吸鼻子,在于芳不赞成的视线中,将沈清河拉到身旁,对纪檬道:“这是我爱人,沈清河,你喊他沈叔叔就……”
薛卫梁沉浸在悲痛中时,纪檬注意到了沈清河。
原因无他,沈清河实在太好看了。
听于芳以前偶然提过一嘴,沈清河和薛卫梁一样大,都是步入不惑之年的人。但从沈清河的外表绝对看不出,只觉得他像二十五六。更重要的是,他眉眼唇鼻无一不好看,透过冷白的皮肤,连额角和脖颈的血管都看的一清二楚。一言蔽之,是个非常非常好看的大美人。
纪檬是个忠实的颜狗,所以不等薛卫梁介绍完,她脱口喊道:“舅妈!”
气氛有点尴尬。
纪檬挠了挠脸颊,瞄了眼诧异的薛卫梁,又瞄了眼被雷到的于芳,倒是被喊舅妈的当事人如无视人一般,笑道:“檬檬喊的其实也没错啊。”
薛卫梁如梦初醒,忙不迭的叫外面上菜,眼中的不安彻底消失殆尽。
菜过五味,纪檬和薛卫梁沈清河已经熟悉。于芳和薛卫梁对视一眼,知道该进入正题了。
于芳率先开口:“檬檬身体还没完全好,医生给的建议是国庆后再去上课,正好那时候一中的军训也结束了。”
薛卫梁点点头,认可了她这个说法。他关心的是另一方面:“虽然公司按照年初制定的计划在运行,但是我还是建议檬檬近期能抽空去一趟公司。”
说罢,他迎上纪檬惊讶的视线,鼓励道:“别怕,舅舅会陪着你的。”
纪檬这才知道方才那句话的潜台词,大股东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她必须要出面稳定局势。
她沉默着点头,薛卫梁笑了下,没说话。
接着就是于芳和薛卫梁就公司近况交谈了一番,最后结束的时候,纪檬听到于芳问:“你们住哪儿?”
薛卫梁有些诧异,如实回答:“今天我和清河就先住酒店,以后再看。”他扫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沈清河的纪檬,笑了,“我给个电话给檬檬,要找我打电话就好。”
沉迷美色的纪檬倏然惊醒,下意识说:“舅舅不和我住一起吗?”
薛卫梁神色一滞,只听纪檬还在说:“反正家里很大啊,我一个人住着也是浪费,舅舅你们不一起吗?”
纪檬想的是,那里本来就是纪檬父母的家,薛卫梁住在那里天经地义。
薛卫梁和沈清河想的却更深,外甥女这么说,是得了于芳指点吗?
于芳表示很无辜。
薛卫梁沉吟片刻,一口应下。
纪檬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以后,请多多指教啦,舅舅!”
薛卫梁也笑着半蹲下身,平视着她仿佛蕴藏着小太阳的眼睛,温柔回她:“以后,也请檬檬多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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