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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满心欢喜地送儿子去渝州城里参加乡试,又满心期待地等着最终揭榜的那一日。
对自己儿子的学识,王氏很有信心,这次中个举人不在话下,此次去长安在考个进士,她可算要与这鬼日子告别了。因此那段时间她在村中威风极了。
“这不是那位谢举人他娘吗?”村里人见了她都这样喊。
王氏一向微垂地头高傲地抬了起来,从上往下看地扫视着村里人,微点了下头就算是回应。
待她走过去,被她蔑视的村人聚在一块,冲她不可一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还没当上举人娘呢,谱到摆挺大!”
放榜前一日,官家的马车到了王家门口。
围观的村民们从没见过这么阔气的马车,纷纷围了个水泄不通。
“谢家哥哥,他们要带你去哪里?”唐晓棠拉着谢识的衣袖,有些不安。
谢识也说不准,离放榜明明还有一日,为何今日便来了人。
有人喊道:“举人他娘,好大的面子,官府派这么大的马车来接你们啊!”
王氏听得背脊又挺直了几分,高昂着下巴,一把扯掉唐晓棠拉着谢识的手,就像扔掉什么脏东西。
她拍拍谢识的衣袖,“阿识,你今日起便该注意自己的身份了,不要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和你套近乎。”
谢识将衣袖从王氏手中挣开,他看向唐晓棠,没有说话。
王氏又去和前来接人的官吏们套近乎,唐晓棠找着机会又偷摸凑过来,“谢家哥哥,这个你收好。今天嫂嫂要做月团,我给你留几个,你可一定要早些回来吃。”
她偷偷往谢识的手心塞了样小东西,谢识没来得及看,便被王氏催着登上马车,他只好将那东西胡乱塞进衣襟里。
“阿识,娘都打听好了,是主持这次考试的裴明裴校书要见你。”王氏的脸上是谢识从没见过的光彩,“定是我儿文采斐然,让裴校书连多等一天都不愿意。”
谢识没有回话,他心中不知为何莫名的不安,可王氏仍在喋喋不休,“唉呀走得太匆忙了,我的那套金镶玉头面都忘了戴,人家岂不是要瞧不起我们娘俩?”
“母亲。”谢识声音有些疲倦,“还有好一会儿才能到,你先好好歇歇养足精神。”
“对对对。”王氏连连称是,“可不能无精打采地去见裴校书。”
一路赶路不表,等到时已是近晌午。
裴明热情地出来迎接谢识母子二人,他异常热络地将谢识邀进花厅,“我安排了午饭,今日定要与贤弟不醉不休!”
“裴某读完谢贤弟的文章,只觉如闻仙乐,头清目明。果真是后生可畏啊!”裴明又冲王氏道,“能靠一己之力抚养出如此有出息的儿子,裴某真真是敬佩不已!”
王氏被他恭维得飘飘然,谢识却心中更加不安:主考官如此善于逢迎,岂会公正评判?
裴明笑道:“裴某敢打包票,谢贤弟此次若能考中举人,他日长安及第,不在话下!”
“真真是谢谢裴校书抬爱!”王氏乐得冲他福身行礼。
“若能考中?”谢识敏锐地捕捉到关键字眼,“您的意思是,晚生此次未能中举?”
裴明笑得更加灿烂了,“谢贤弟果然聪慧,那裴某也就不绕弯子了。想必你也清楚,渝州是下州,每次乡贡的名额只有一个,多少人为了这个名额争破了头!谢贤弟你的考卷我看过,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只要你诚意足,此次乡贡名额便定是你的。”
诚意指的是什么,傻子也清楚。提到钱的事,王氏满脸的笑容僵在脸上。
“若我没有诚意呢?”谢识的声音冷下来。
裴明脸上灿烂的笑瞬间变为冷笑,“那自然是要将名额留给其他更有诚意的人。不瞒你说,有位文老爷可是诚意十足,若不是裴某惜才,今日便不会将谢贤弟请到府上。这么珍贵的机会,别人可是求也求不来!”
谢识嘴角勾起冷笑,“母亲,我们走。”他的脊背挺立得笔直,就如一株倔强的青竹。
回去的路费钱都没有,谢识与王氏先是搭一辆运稻草的牛车赶了一半的路,剩下的那一半路,二人只能一步步硬熬着走回去。
一路上,王氏哭得凄然,抱怨完谢识早死的父亲,又开始骂起自己没本事。
“要是娘有本事,哪会让我儿沦落到这种乡野地方,只认识一帮又穷又俗的大老粗,什么用也没有。那姓裴的也太贪了,便是将我卖了也凑不出那么多钱啊!”她哭得凄惨,凑不够钱,谢识就中不了举,更别提做大官,让她享清福了,“难道要一辈子待在那个破地方吗?”
谢识沉默着,王氏的哭声在他脑中乱窜,只觉得心烦意乱。
到溪山村时已是日暮。
上午还风风光光的母子俩,现在这般形容狼狈地回了村,明眼人都能猜出来谢识的举人肯定是泡汤了。
“嘿!穷秀才没考上!”虎头虎脑的男孩跑到谢识面前做鬼脸,王氏气急败坏地将他赶走,男孩转头就从田里团了个泥巴球,“啪”的扔向谢识,白色的衣袍上留下了一道碍眼的泥巴印。
“哈哈哈哈,穷秀才变成大泥鳅了!”男孩得意地晃着手里的泥团。
四周围着的村民都在看戏,平日里王氏仗着有个会读书的儿子,趾高气昂惯了,如今谁都想看她母子二人出丑,挫挫她的威风。
唐晓棠听说谢识回来了,挎上下午摘的一篮子樱桃,匆匆去村口迎,正好就撞见谢识被小孩扔泥团。
“王小虎,你干什么呢!”唐晓棠学着祝枝的狮吼,将竹篮往谢识手上一塞,几步过去把那个想逃跑的小孩抓在手里,手扬起来还没打到他屁股上,王小虎就杀猪一般的嚎起来。
王小虎他娘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救自己儿子,“唐晓棠,你想干什么?!”
唐晓棠拎着王小虎到谢识面前,厉声道:“给谢家哥哥道歉!”
“笑死人了,一口一个谢家哥哥,你可喊得真亲热,没记错,你跟村头的王大牛是定了娃娃亲的吧?你这是想干什么呢唐晓棠?”王小虎他娘伸手去夺王小虎,奈何唐晓棠手劲太大,抢不过来,只能叉着腰对骂。
唐晓棠不甘示弱,“我才不知道什么是娃娃亲!反正你家王小虎拿泥巴打人就是不对!”
王小虎他娘皮笑肉不笑,看一眼沉默的谢识,又看一眼满脸慌乱眼皮红肿的王氏,冲唐晓棠道:“也是,你也别去祸害人家王大牛了,你跟谢识,一个脑袋摔出了问题,一个读书读得脑子出了问题,简直就是天生一对,绝配!”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王氏向来听不得别人编排自己儿子和唐晓棠,在她眼里,唐晓棠这种村妇就连阿猫阿狗都不如,怎么配和自己要当大官的儿子在一起?
她疯了一样去抓王小虎她娘,唐晓棠一时间慌了不知是该帮着打还是拉架,王小虎趁机溜走在一旁为自己娘鼓劲。三个女人搅在了一块。
“够了。”谢识道。
没人理会他,王氏与王小虎他娘叫骂着扭打在一处,唐晓棠手足无措待在一边,不知从何下手。旁边看戏的人里不时有人幸灾乐祸地起哄吹口哨。
“够了!”压抑了一路的情绪终于爆发,谢识将手中的竹篮狠狠掷在地上,娇嫩红艳的樱桃洒落了一地,被王氏几人踩在脚下。
扭打的二人停下来,王小虎他娘看着被踩得一塌糊涂的樱桃,讽刺地对唐晓棠说:“你看看你,都热脸贴冷屁股贴了两年了,有什么用?”
王氏怒道:“你再敢胡说我就撕烂你的嘴!”
。。。
唐晓棠看着地上烂掉的樱桃,脸上的表情很是娇羞,“我才不想跟谢家哥哥在一起呢,我喜欢的是晋修大哥呀!”
“怎么会是他?”谢识惊讶地睁大了眼,只觉得除唐晓棠以外的人与环境就像被熔化一样混成一团,扭曲,重组,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一出四面挂着红绸的屋子。
唐晓棠一袭红艳嫁衣,眉目如画,面若桃李。她用团扇遮了面,万般娇柔地对他福了福身,“多谢明府传我方法,我才能和夫君互通心意,结为连理。”
她身后,是同样身着红色喜服的晋修,冲她笑得温柔。
“不要跟他成婚。晓棠,原谅我好不好?”谢识冲她伸出手,心痛得无法言说,“你不要嫁给他好不好?”
唐晓棠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团扇移开,露出的脸上表情近乎冷漠。
“谢识,当初我将一颗真心捧到你面前,是你自己不要的。”
……
舒冷的月色中,谢识睁开了双眼。
他静静地盯着头顶的青色床帐,缓了许久才从方才的梦境中回过神来,劫后余生般长舒一口气。
谢识一手紧捂住双眼,另一手抚上心口,握住那枚小小的骨骰。
“幸好,只是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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