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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周四他娘闹得越来越凶，嘴里骂骂咧咧将他也骂了进去，赵六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赵贵低声和他说道：“六阿公，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莫要再管了。”
赵六爷手握紧又松开，他看着周围看戏的人如果说刚开始还有些同情，现在已经没什么愿意帮周家说话，指指点点的，竟是都觉得应将这些闹事的人好好管管。
他心中长叹一口气，这块顽疾，是该下剂猛药医一医了！
唐晓棠听见前衙的动静，手中捧着温热的茶水喂给谢识，“明府，难道真就要让周家人这样嚣张下去？我心里真是越想越气。”
“有什么好气的？”谢识笑得惬意，“就要让他们闹，闹得越狠，做的事越出格，我才越有理由杀一儆百不是吗？”
唐晓棠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迟疑道：“明府你……不会是故意受伤的吧？”总觉得他是挖好了坑等着周家的人跳进去。
谢识幽幽地摇头，“想让他们犯事的方法有很多种，我还不至于蠢到用自己的安危去赌这种事。”
唐晓棠默然，还是因为她不在，才会让谢识遭遇这种危险。
谢识：好险，还好她信了。
他确实是故意用了一出苦肉计，目的当然不是为了什么周家人，而是唐晓棠。
为了挽留住她，使用一点小手段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你也不用自责。”谢识安慰她，“今日之事，只是意外。”他越是表现出宽容与体谅，唐晓棠心里的愧疚就越重。觉得差不多了，谢识便示意唐晓棠扶自己起来。他其实只伤到了手，行走并无大碍，但厚颜无耻的谢某人半身倚在唐晓棠臂上的动作十分自然。
正是拉近距离的好机会，不抓紧怎么行？
谢识道：“前任明府为了自己能安稳地告老还乡，一再纵容周家人以人情践踏法度，现在，这场戏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今日动手的都是平日里就经常欺凌乡里的无赖，我抓他们，百姓只会叫好，也让有同样心思的人知道，试图干扰律法的后果。至于周四和他娘，虽然也会受刑，但跟动手之人相比，他二人反而落了个好下场。因此，以后也再不会有人愿意帮他们。”
唐晓棠佩服道：“明府，你这是不是就叫老奸巨猾？”
“老奸巨猾可不是个夸人的词。”谢识无奈，“新教你一个成语，足智多谋。”
“嘿嘿，我记住了。”唐晓棠不好意思地笑。
之后的处理近乎于雷厉风行，袭击朝廷命官者，流放二千五百里。周四常年来侵扰邻里，知法犯法，笞三十，徒三年。至于衙门口闹事的周四他娘，笞三十，念在其年老体衰，减为二十五，当堂执行。
周四他娘在被按在刑凳上行刑时方才大梦初醒一般，明白过来自己即将经历什么，她痛哭流涕地像谢识求情，见他无动于衷，又转而向赵六爷哭诉，可无一人愿意理会她。
她的神情是极大的惊惧与不解，“为什么，为什么都不愿意帮我？”
“你以往之所为，罔顾国法，于情不合于法不容，当初行事时，就该料到有这样一天。”谢识面容苍白，声音却有十分的气势，满堂皆寂。他左手拍下惊堂木，喝道：“行刑！”
***
唐晓棠咬着笔杆，绞尽脑汁地构思着下笔时的措辞。
她不知何时养成了咬笔杆的坏毛病，经常一不留神就弄得嘴角一片黑漆漆，纸上的字还没写几个，脸上就先成了个小花猫。
“写什么呢，这么入神？”谢识看着好笑，递过去一块手帕，然后指了指自己嘴角的位置，示意她擦一擦。
唐晓棠听见声音下意识将笔下的纸揉成一团藏在手心里，随后才慌乱地分神去看谢识。
“明府……”她疑惑地看着谢识的动作，接过手帕。是要自己帮擦汗吗？没有流汗啊？她迟疑了片刻，还是捏着手帕擦了擦他的脸颊和嘴角。
谢识无奈，手拿过帕子，轻柔地替她擦去嘴角的墨痕。他余光瞥了眼唐晓棠攥紧的手心，她手中的东西不愿意告诉自己，多半是要寄给祝枝的信。谢识心中了然，也不再追问，而是把帕子递给她看，素白的锦帕上一道乌黑的痕迹，“怎么跟小孩一样？”
“一不小心想入神了。”唐晓棠不好意思地笑，“明府找我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吩咐算不上，想让你帮我一个小忙。”谢识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有封信需要立刻回复。”
“明白！”唐晓棠立刻重新重新铺纸，“明府你说，我替你写。”
谢识点头，平淡开口道：“回禀圣上。”他知道唐晓棠写字慢，于是一字一字地慢悠悠地念着。
“回、禀、圣、上……等一下，这是写给皇上的信？”唐晓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以一种难以言说的神情看着笔下稚拙的字迹。给皇上看的信却写成她这幅样子，皇上会不会看了以后勃然大怒，直接下令把她带去牢里关押明年秋后问斩？
谢识看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轻声问道：“想什么呢？”
“我死后请把我埋回老家的后山腰，那里风景好。”唐晓棠脸上写着即将离开人世的凄凉。
饶是谢识聪明过人，也是反应了一阵才明白过来，忍不住想笑又拼命地憋住，嘴角仿佛抽搐一般。
“你…圣上他不是那种人。”谢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安抚她道，“你放心吧，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唐晓棠也明白谢识的手不可能立刻恢复如初，只能是攥紧了手中的笔，努力让笔下的字迹更工整一点……至少看上去不要那么像是几岁小孩的字。
“明府，你接着说吧，我写。”她道。
谢识继续念着回信的内容，考虑到唐晓棠的写字水平，他的措辞都比较浅白，偶有不会写的字，他就用左手沾了水，一笔一画写在桌上，让唐晓棠照着写。
然后唐晓棠尴尬地发现，“明府，我觉得你用左手写的字好像也比我好。”
“我觉得你写得就很好。”谢识夸她时的表情总是十分的真诚，“能看出来你平日里有下功夫练字。做得不错。”
“明府，你总是这样夸我，我很容易骄傲的。”她虽这样说着，脸上的表情却显示出她对这样的夸奖极为受用。
等谢识走后，唐晓棠重新找了一张白纸，提笔蘸墨，缓缓落笔将谢识受伤一事在信中写明，随后写道：“嫂嫂曾教我，做人不能昧了良心，晓棠一直记在心里。如果我现在离开，我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相信嫂嫂一定能体谅我的心情。等谢明府身体恢复后，答应嫂嫂的事，我一定不会忘记的。”
唐晓棠吹干墨迹，重看了一遍，觉得自己这封信写得实在是合情合理有理有据，满意地点了点头，装进信封内，准备择日托人带回溪山村去。
而谢识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从信鸽脚下取下了刚传来的信件。
他的密探最近的新任务就是去溪山村盯紧祝枝的行动，一旦有任何异常行为都要回禀给谢识。根据最新的信件内容来看，祝枝似乎在和县城里的一户人家有书信往来。
谢识将信件撕碎，眼睛微微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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