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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识这边与唐晓棠的关系取得了巨大进展，祝枝那边却是整夜的辗转难眠。待最初的怒火逐渐褪去后，冷静下来的她早已反应过来,一手促成今日之事的人，就是谢识。
不声不响地做了这么一个局,把所有人都算在了局里，关键是祝枝竟无法说谢识做得不对！毕竟谁叫秦安是真的没安好心，若是她真稀里糊涂地将晓棠与他撮合到一块,日后她恐怕再无颜面对晓棠。
这么想起来,祝枝竟觉得自己还应该谢谢这位“幕后黑手”了。
“祝枝,你疯了吧？”她飞快地摇头,想要将刚才一闪而过的诡异念头甩出自己的脑海里。
第二天,谢识毫不意外地等来了这位不速之客闯进书房。
“晓棠现在不在我这里，你可能得去别处寻她。”他的目光仍旧专注地落在手中的书卷上,语气随意。
“我知道她不在才来找的你，你也别在这里跟我演戏了,我来找你所谓何事，你心中一清二楚。”祝枝可不耐烦陪他绕弯子。
谢识闻言放下书，对她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茶是新沏的，我手不方便，请自便。”
祝枝心中了然：嚯,果然他早就知道我要来。
她挑起话头，“昨天的事——”
“昨天的事，我确实早有预谋。”
祝枝没料到谢识会承认得如此坦荡,一时之间没想好怎么接话,面上的表情就有些古怪,“你倒是真敢认。”
“为何不敢？”谢识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只是看你们都被蒙在鼓里，就将事实摆在你们面前而已。我想你应该也不想害晓棠吧？”
“你少跟我来这套！秦安确实有问题，我无话可说。”祝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甘心，“这次算你走运。”
“你错了。”谢识看着她，“就算不是秦安换成别人，今日的结果依旧不会变。”
这话十分托大，谢识的语气也是云淡风轻的，可莫名的，祝枝觉得他真的干得出来。
她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正眼打量谢识，“你跑到长安当了几年官，倒是越发会算计人了。”若说当年那个溪山村里的谢识还只是个除了读书多点脑子灵光点，其他别无所长的穷书生，现在她面前的这个，就是一只满肚子坏水的老狐狸。她无奈道：“好，我承认，你赢了。你们的事我可以不管。”
谢识饮了一口茶，但笑不语。
“但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谢识：“你问。”
祝枝毫不犹豫地开口，“当初为什么走？”
谢识盯着杯盏中上下浮动的茶梗，“父母的期望便是我的期望，那时候的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况且生养之恩，不敢不报。”
“那既然走了，又为何回来？以你的能力，应该能谋一个大好前程吧？”
谢识不语，片刻后回答：“我实现了父母的期望，也报答了母亲的恩情，那时候我才发现，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那最后一个问题。”祝枝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是唐晓棠？”
***
一刻钟了，赵贵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他与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对视已经足足一刻钟了。
一刻钟前，这个男人就出现在衙门口，一身打扮看上去就是个普通人家，但是他体格看上去健壮，手臂的腱子肉把衣服都要绷紧了，又沉着一张脸不说话，看上去怎么看怎么像来闹事的。
赵贵决定先观察一阵，见机行事。敌不动，我不动。
唐晓海已经在县衙门口发呆足足一刻钟了，还是没想好一会儿见到祝枝该怎么解释自己的突然出现。
祝枝走之前留了信再三强调不准他来，可他在家中连续失眠了好久，终究是忍不住，抱着赴死的决心来寻人了。
没曾想，真到了门口，他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妻子。他深知自己嘴巴笨，生怕一会儿一个不对，将祝枝惹得更加生气，哄人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于是，赵贵与唐晓海当方面的僵持仍在继续着，直到唐晓棠外出办完事回来，才终于打破了僵局。
“阿兄？你怎么也来了？”她蹬蹬蹬地跑过去。
“你嫂嫂呢？”唐晓海点点头，问她。
提到祝枝，唐晓棠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犹豫的模样落到唐晓海眼里，就以为是祝枝出了事，提高了音量，“她怎么了？”
赵贵眼中的场面便是这个被唐晓棠叫做“阿兄”的男人面色突然大变，上前一步似乎是想对唐晓棠动手，当即忍不了了，冲过去，手握住佩刀，强势地挡在两人中间，“府衙重地，岂容你放肆！”
“赵叔，你误会了！”唐晓棠也明白自己的兄长长了一副不好惹的冷脸，忙解释道，“这是我兄长，他人很好的。”
赵贵狐疑地收回手中的刀，仍是警惕道：“晓棠，若是他要做什么，你尽管和赵叔开口，就算是亲兄长也不能胡乱动手。”
“知道啦，赵叔！”唐晓棠冲他用力地点头，赵贵这才放下了心，退开了，只是仍看向这边。
唐晓海一直没有说话，但唐晓棠心里明白自己的兄长心中已经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了，也顾不上昨日与祝枝的不和，带着他往衙内走，“嫂嫂没事，我带你去见她。”
唐晓海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只有凌乱的步伐泄露了他焦急的内心。
祝枝从谢识的书房中出来正准备回自己房中收拾东西。她和谢识已经聊完了，明天便打算回溪山村去。她一眼看见了急匆匆的唐晓棠，还没开口招呼她过来说说话，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影便冲到了她跟前。
男人的身形高大而魁梧，一言不发地站着时，有十足的压迫感。祝枝却浑然不觉一般，只奇怪地问他，“不是跟你说了别来吗？”
唐晓海没有说话，弯下腰，将头枕在她的肩窝，左右蹭了蹭。
祝枝没好气地推开他，“晓棠还在呢！”
唐晓棠挠挠头，觉得自己现在应该使用惊鸿游云步立刻消失。
祝枝冲唐晓海指了指自己睡的厢房，“你先去屋里等我，我还有话要和小妹说。”
唐晓海不知道平日里最要好的妻子和妹妹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也没有多问，只安抚性地拍了拍小妹的肩，便朝厢房去了。
祝枝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冲唐晓棠招手，“过来坐。”
唐晓棠别扭地捏着自己的衣角，虽是依言坐下了，但仍是别过头不看祝枝的眼睛。
“昨日，不，是我擅自替你安排亲事这件事，我向你道歉。晓棠，可以原谅我吗？”
唐晓棠惊讶地扭头看向祝枝，瞪大的眼睛充分表明了她心中对方才听见的话有多惊讶。嫂嫂竟然主动道歉了？她不会听错了吧？
祝枝好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做错了事，道歉不是应该的吗？”
唐晓棠眨眨眼，“我只是，有点惊讶。嫂嫂为什么会突然就想明白了。”她都做好要长期用沉默向祝枝表达反抗的准备了。
对于她耿直的用词，祝枝决定不多计较，只左右开弓去捏她的脸颊，“怎么，还真准备一辈子不理我了？”
“哪可能一辈子啊？”唐晓棠摇头。
“我啊，只是突然想起了从前的事。”祝枝道，“当年我要嫁给你阿兄时，我阿爹也是坚决不同意，雷厉风行地给我定下一门亲事就要我嫁人。”
“然后呢？”唐晓棠握紧了小拳头，嫂嫂才不能嫁给别人呢！
祝枝道：“我就连夜从家里跑出来了啊，当时什么也没带，一门心思就是要去溪山村找你阿兄。当我想到这一件事时，突然就明白了你为什么要生气了，要是换做当年的我，还不知道得闹成什么样子才能收场。”
“嫂嫂。”唐晓棠听着听着眼眶就又要红了，一头扎进了祝枝怀里，“我也道歉，我昨天不该和你吵架的。”听声音，竟是已经带上了哭腔。
祝枝只能像哄小孩一样拍她背，“好了好了，怎么越大越爱哭鼻子了？我可先说好，我当年敢那样下定决心，是认定你阿兄是个能够过一辈子好男人，你要自己找那以后眼睛可得擦亮了！”对于谢识的人品，祝枝依旧还是不完全信任，只能寄希望小妹自身别随便被蛊惑。
“嗯！”唐晓棠认真的点头，脑海里莫名出现了一块小石头，纯净的、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光泽的黑，就像某人的眼睛。
莫名的，唐晓棠就觉得两颊发烫。
过了一会儿，等她情绪终于平复了，祝枝才对她说：“既然你阿兄也来寻我了，那我和他明日就动身回去。至于你辞职的事，我就不多管了，你只要记得，一个人在外面，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的，嫂嫂。”
“对了，一会儿你帮我去蒋府带封信给阿珠。”祝枝补充道，“我知道她不是有意的，这次回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有些话就信里说吧。”
次日，县衙门口一早便有辆蒋府的马车在此静候多时。
***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祝枝倚在唐晓海的怀里，有些乏累，脑子就开始出神。
她又想到了谢识在她问出“为什么是唐晓棠”后的回答。
当时，她一贯看不顺眼的男人脸上的神色称得上温情，沉默的时间长到她马上就要不耐烦，才用一种几乎是喟叹的语气开口，“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就知道只能是她了。”
“可能一开始，只是因为她喜欢我。”
“喜欢你的人应该不少吧？”祝枝皱眉，她就算再讨厌谢识，也觉得这个理由实在是不靠谱。
“这不一样。”谢识摇头，“自我出生以来，身边所有人都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付出后就应该索取回报，理所当然，我并不谴责他们。但是当阿棠出现的时候，我才知道被人不求回报的喜欢原来是这样好的一件事。”
祝枝对他未经允许擅自如此亲昵地称呼唐晓棠一事心中不满，但还是忍住了，善意地提醒他：“你有没有想过，她会这样对你只是因为她当时比较笨？”不是绝世大笨蛋，绝不可能做出热脸贴冷屁股一贴就是两年的蠢事。
“我当然知道。”谢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些许的笑意，“她那会儿，是真的很笨。”
祝枝：……
谢识继续道：“所以我也说了，这只是一开始的原因。后来我发现，她看着什么都不懂，其实比我活得更加通透，想要什么，她心里一清二楚，从不畏惧从不隐藏，认准了就不放手，我到现在也没见过她那样固执的人。她还特别爱笑，我根本没办法想象她的世界里到底有多少快乐的事。我有时候要被她笨得气死，觉得她以后要是离了哥哥嫂嫂，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活下去，可她又总能无意中证明，她离了谁都可以活得很好……”
“谢识。”祝枝打断他罕见的多话，“这些听起来都不像是原因。”
“……是，这些都不是原因。”谢识顿了顿，饮一口茶，“她离了谁都可以活得很好，可我离开她后活得并不好。”
回忆至此，祝枝忍不住“啧”出了声。
“怎么了？”唐晓海低声问她。
祝枝摇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很肉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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