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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季礼左思右想之下,只好厚着脸皮,将叶子安置在了他大姐家里。
隋季礼的大姐是他亡母生前收养的干女儿,跟他母亲姓,叫陈静芳,比隋季礼大十岁,十二年前嫁了人。夫妻两好不容易盼来个孩子,可惜福薄,两人恩爱没几年,那男人却得了肺痨,死了,除了一间房子和些许存款留给孤儿寡母,其他什么也没有。
夫家因为这事儿说陈静芳是个扫把星,克夫,要把她和女儿赶出那房子,幸而有隋季礼帮忙,将那家人狠狠地修理了一顿,这孤儿寡母才能免于被人欺凌的命运。
叶子得知隋季礼的安排后,虽然不甚满意,但也知道见好就收,目前的她,可没资本对着这男人予取予求,要是闹得太过,真把这男人逼急了,自己可能什么也捞不着。
陈静芳住的地方还不错,靠近法租界的一个弄堂里,这条巷子里一共住了七八户人家,都是老实本分的手艺人,故而邻里关系还算融洽。
隋季礼领着叶子过来的时候,差不多上午十点钟的样子,这个时候的弄堂最是热闹。
理发店的孙叔正在给个老先生剃头,裁缝店的王大姐正在给客人量身,杂货铺的冯爷正在张罗着清点刚进的货物,卖包子的钱奶奶拿了鸡毛掸子在教训偷她吃的小孙子,各色声响汇入其间,交织成鲜活的画面,洋溢着浓烈的生命气息,让叶子心生欢喜。
隋季礼也是这里的常客,故而,大家对他并不陌生,但今儿忽然瞧见他身边跟了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十分新奇。
被钱奶奶追着打的小男孩儿一见到隋季礼,就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风一样地躲到他身后,嘴里央求道:“阿礼哥哥救我!”
隋季礼含笑摸了摸小男孩只有一撮冲天辫的脑顶,说:“又淘气啦。”
小男孩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的嘿笑两声,没说话。那一嘴的油,一看就没少偷吃他奶奶的肉包子。
“小隋,又来看你姐啊。”钱奶奶上前来,瞪了一眼躲在隋季礼身后的小孙子。
“钱奶奶今儿生意如何?”隋季礼很自然的问。
钱奶奶笑说:“还凑乎。”
“这会儿还剩哪些包子,给我拿点儿。”
钱奶奶应声,忙不迭回到炉子旁,打开热气腾腾的蒸笼,按照往日的习惯给隋季礼包了是十来个包子,肉的、素的各一半。
“谢谢钱奶奶。”隋季礼付了钱,双手接过包子。
这时,裁缝王大姐问了句:“小隋啊,这姑娘长得真俊,就是面生了些,你朋友?”
王大姐出了名的大嗓门儿,她这一句话,引得巷子两侧的人纷纷竖起了耳朵。
隋季礼了然一笑,瞥见叶子四下观望,一脸新奇的神色,一时间还真找不出合适的介绍词来。
叶子见状,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来,先是一把挽住隋季礼的手,再是对着问话的王大姐俏生生地回道:“大家好,我是阿礼的女朋友!”
“喂,你乱说什么?”隋季礼有些不高兴了,他抽回手,忙跟大家解释。
叶子瘪瘪嘴,心道,我长的也不差啊,身心健康的,倒贴你也不要,笨蛋!
“好啦好啦,小隋你也别急,咱们明白了,你说不是就不是,快去你姐家吧,不然包子要冷掉了。”裁缝王大姐笑着给大家使了个十分明显的眼色,示意大家别打趣过了,免得让这么登对的年轻人闹矛盾。
隋季礼闷头往里走,故意丢下叶子。
“哎,干嘛不等我!”叶子抬脚跟上,小跑到他身边,嘀咕道:“欺负我腿短是不是,走那么快!”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给人剃头的孙叔不禁哑然失笑。
老大爷好奇道:“难得见你笑一回。”
孙叔平日里惯常是冷着脸的,确实极少露出柔和的神情来,更别说笑容了。
“我是笑那小子似乎是遇到克星了。”孙叔说完这句,客人的头也剃好了。
陈静芳刚出去买菜了,五岁的苗苗正在玩布娃娃,这是她妈妈上个月刚给她做好的,她稀罕的不得了。听到敲门声,苗苗记得妈妈的叮嘱,大人不在家,就不要出声,更不能给人开门。
敲了四五下之后,里头没动静,叶子以为没人,隋季礼却喊了一句:“苗苗,是舅舅。”
苗苗一听,水汪汪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蹬蹬蹬地跑到门边,搬了凳子跨上去,松开门锁,拧开门把。
隋季礼刚进来,身子往左边一转,苗苗就像树袋熊一样挂到他身上去了。
“苗苗乖不乖,有没有想舅舅啊?”隋季礼将叶子的小皮箱丢在墙边,改用双手将苗苗抱住,径自往里头走。
叶子关好门,看见甥舅俩自然有爱的互动,心头一暖,当然,还飘过一丝丝小羡慕,要是他也能对自己这么温柔可亲多好啊!不过,她也不气馁,因为她相信,隋季礼总有一天也会这么对自己,到时候,她要变本加厉地讨回来,现在,尽管很想和他亲近,也只能先忍忍了。
没多久,陈静芳就提着篮子回来了。开门一看,她楞了一下,但很快就笑了起来:“你是叶小姐吧。”
叶子这会儿正蹲在地上,观察墙边的绿植,一抬眼就看到宛若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优雅美人。
陈静芳无疑是个美人胚子,白皙的鹅蛋脸上柳眉弯弯,一双桃花眼喊着盈盈水波,那张宛若樱桃的小小红唇看上去特别具有淡雅的味道。
叶子不禁有些看呆了。
对此,陈静芳心下愉悦,便率招呼起来。
隋季礼简单给叶子介绍了陈静芳。
叶子问了好以后,要过去帮陈静芳拿东西,被对方笑着拒绝了。
“叶小姐,不用客气,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你先休息一会儿,饭很快就做好。”
叶子看了一眼隋季礼,他点点头,表示真不用客气,因为他姐姐是个非常温婉善良的女人。
厨房里,陈静芳在张罗今儿的午饭,难得弟弟带个姑娘回来,她这个做姐姐的说什么也要好好表现表现。
叶子坐在客厅里,想了想,还是往厨房这人来了,她道:“我总觉得不做点事情不得劲,要不给让我帮忙呗。”
隋季礼丢下手里的菜,把她推出了厨房,用没占到水的胳膊肘将她按坐下:“伤还没好,安生点儿吧。”他可不想让她延长病期。
陈静芳听到了,在厨房那儿遥遥白了一眼隋季礼,说:“怎么说话呢!”转头和叶子视线相触,温柔如水地笑着说:“叶小姐,真的不客气,厨房里容易磕碰,你在那儿,我也放心。”
“谢谢大姐!”叶子跟着隋季礼叫人。
对于她这声自来熟的大姐,隋季礼一开始就表示过不满,但奈何陈静芳喜欢,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苗苗从房间里出来,走过去轻轻拉了一下叶子垂在一侧的手指。
“怎么了苗苗?”叶子抬起没受伤的左手抚上苗苗的手臂。
“姐姐,这个给你玩。”苗苗将她进来最爱不释手的布娃娃递到叶子跟前。
“谢谢苗苗,这个娃娃真好看,它有名字吗?”
苗苗点点头:“我叫她圆圆。”
这个布娃娃的材质一看就是用花色麻布的边角料做出来的,但胜在这布娃娃的脸做得十分精致,跟年画上的福气娃娃似得,圆头圆脑,眯起来的笑眼,上扬的嘴巴,还有醒目的腮红,特别喜庆。
隋季礼有些纳闷了,他们家苗苗平日里最是认生了,如不是相熟的人,她是不会轻易回答对方的问话,更不会主动问好的。今天倒是奇怪了,居然不要自己,反而跑到个生人跟前主动说话,还把她最喜欢的玩具给对方玩。
过了片刻,陈静芳把鸡料理好放进锅子,便从厨房里出来,看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儿玩得很投缘,便悄悄将隋季礼拉倒厨房继续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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