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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飞为了掩人耳目,特意在湄山脚下买了一个丫头,让她假扮叶子,而叶子本人则被要求女扮男装,充作侍卫。一路上,叶子和那买来的丫头同坐一辆马车,这颠簸的旅途,不知让两人吐了多少回。
秦冲这次一并跟着回来了,当初他被派出去监视加看守祁?t公子,但后来,他被公子的才学品行所折服,再加上公子任何没有逾矩之处,故而,秦冲早把监视这回事抛到九霄云外,跟着公子在湄山别苑安心度日。若不是二叔的忽然出现,他也不会被命令要求回城,接替他在湄山行使职责的是二叔的心腹,秦冲祈愿,那人不要为难才好。
“小主子,再过一刻,咱们就到宫门口了,属下只能送到那里,您在里头,一切小心。需要属下做什么,您可以让二叔给我带信。”秦冲靠近车驾对里头说话。
“谢谢你秦冲,我记下了。”叶子应道。
看了一眼远处巍峨的宫廷大内,秦冲眉头紧蹙。刚从二叔口中得知小主子的真实身份时,若不是公子亲自点头附和二叔,他是真不敢相信。皇家是怎样一种存在,他只能从父辈们的言谈之中窥见零星半点,可就是那零星半点,也足够让他心生畏惧。小主子能适应的了吗?这是他最担心的的问题。
真如秦冲所言,到了宫门口,他就不能再进一步,叶子和他告别后,随秦飞直奔御书房。
六年后,再次见到康平帝,这具身体的父皇,叶子难免有些心潮起伏,规规矩矩地行了跪拜礼,康平帝唤她进前叙话。
年过四旬的康平帝因为国事辛劳,两鬓早早生了华发,眼角也有了深深浅浅的纹理,他看向叶子的眼神晶亮而凌厉,上位者的威压极重。
虽感到有压力,但叶子仍旧挺直脊背,勇敢地于康平帝对视。
良久之后,就在叶子准备主动认输之际,康平帝忽然笑了起来:“好,祁?t果然没让朕失望!”
叶子神色不动,努力不让自己露怯。
康平帝点头:“靖儿,这些年,可有怪父皇狠心?”
“启禀父皇,儿臣不敢隐瞒,对您,儿臣有过怨怼,但有先生的悉心照料与教导,儿臣已然明白您的良苦用心,所以,从未恨过。”
康平帝终于露出一丝温情的笑容,他道:“好孩子,希望你以后也不会恨父皇。”
叶子抬头,目露不解。
康平帝摆手,让她退下:“去看看你母妃吧。”
待叶子走后,康平帝拿出一叠文书,全是他派出去的探子上报回来的消息。其中,不乏四公主和六公主的荒唐事,相比之下,五公主的奏报最令康平帝满意。接着,康平帝又拿出秦飞以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书册,里头全是五公主这些年的课业,将她这些年来的学业情况详录其中。看到诸如“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明主治吏不治民”、“以正治国、以奇用兵”等见解独到的内容时,他大感欣慰,感慨一句:南越之福。
这天夜晚,叶子被母妃藏在轿子里,悄悄带进承乾宫。
当叶子看到龙榻之上近乎奄奄一息地康平帝时,整个人都僵住了。这怎么会?明明早上还生龙活虎的一个人,只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怎会一下子死气沉沉?
康平帝一抬手,太监总管立刻大发所有人出去,连同叶子的母妃静妃娘娘也不得留下。
门窗紧闭,所有人都退开承乾宫数丈远,周遭静的出奇,也热的出奇。
康平帝冲叶子招手,叶子顿了顿,才慢慢举步上前。
“父皇,您这是?”
“召你前来,就是要告诉你一切。靖儿,你是轩辕家的孩子,你身上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南越的未来,要靠你你了。”
叶子眉心直跳,康平帝的意思是让她继承帝位?可是,她才刚回来,也没见过另外两位竞争者,自己也什么都没做,事情怎么这么顺利?这反倒让她惴惴不安,而且,她还有很多疑问呢。
见她露出这副申请来,康平帝了然,他说:“你的三位哥哥,都不是朕所出。”
“什么!”因为太过震惊,叶子失态了,惊叫出声。
这是康平帝此生最痛,他的眉宇间流露出滔天的恨意来。一个父亲要向自己的女儿说出一些隐晦私密是很难启齿的,可是,如果不告诉她,就没办法让她意识到,这个皇宫,整个皇家是怎样一个吃人的地方,如果她对情感还抱有期待,这将会是她最致命的弱点,所以,他必须说,他要在自己离开之前,给这个孩子做好万全的准备,暗处潜伏着的,可不是一般的吃人魔怪,他极其毒辣疯狂,稍有不慎,南越将成为他发疯的牺牲品。
“靖儿,父皇年轻的时候因为天真,中了别人的毒计,此生无法生出儿子。”康平帝说这话时,视线飘向远处,纠缠他一辈子的伤疤就这么被他自己亲手揭开。
先帝一共有八个儿子,但因为那个时候南越正在进行统一战争,几个皇子个个争相表现,除了六皇子和不满十岁的八皇子以外,全都参加过征伐之战,去的时候是六个,回来的时候只有四个,其中还有三个因为受伤,要么肢体有损,要么厚板子都要靠药罐子吊着,唯一完好无损的那个后来还因为承受不住战事激烈的打击,得了疯病。最后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只剩下六皇子和八皇子。先帝忌惮六皇子身上有一半宛丘国的血统,一心一意培养八皇子,做什么都要把八皇子带在身边。可饶是如此,还是让八皇子着了道。在八皇子十三岁那年,秋猎期间,他被歹人偷袭,昏迷近三个月才醒来。原以为什么事也没有了,可众人不知,八皇子体内已经有了变化,一条奇异的虫子寄生在八皇子的身体里,以他的精血为生。
大婚之后,八皇子怎么也没办法让妻妾受孕,这对一个皇子来说,是最致命的打击,因为无法传承子嗣就无法继承皇位。但幸运的是,八王妃此时有孕了,八皇子惊喜莫名。他兴高采烈地向先帝汇报此事,不成想,先帝给了他当头一棒!因为八王妃腹中孩子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儿子成婚许久,迟迟没传来好消息,先帝自然关心,特意着人给八皇子诊治过,这一诊治不得了,得知一个了不得的事情,原来,他的老八这辈子都没办法孕育男嗣,老八十三岁昏迷的那次,就被歹人中下蛊毒了。
八皇子得知真相后,怒不可遏,想要杀了八王妃,却被先帝拦了一下来。让他将计就计,堵住悠悠众口。同时,经过慎重考虑,先帝让八皇子从轩辕族中秘密抱养了两个男孩子,作为将来的继承人培养。等到先帝驾崩,八皇子也就是康平帝继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册封皇后之子为太子,尽管知道这不是自己的亲儿子,但为了麻痹一直隐在暗处的敌人,他只能这么做。这也为康平帝赢得了喘息的机会,让他可以着手备注后续之事。三年后,他终于下定决心从三个女儿中挑选南越未来的君王。是以,他狠心将三位公主远送千里,秘密接受高人训练,只为给南越塑造出一个像样子的女帝。
康平帝因为气虚,说话声音断断续续的,叶子听完之后,新潮久久不能平静。她之前曾经设想过,若是康平帝最终不打算把皇位传给她,那她只能卑鄙一次,以催眠术控制康平帝,让他亲手写下即位诏书。没想到,这一招用不到了。
“可是,父皇,自古以外,从未有过女子为帝,儿臣担心,南越将会经历一次不小的风雨。”而且,那个害了康平帝的幕后主使,至今没有找到。根据她的揣测,最大的可能,是那个六皇叔轩辕铭。
“靖儿莫怕,父皇已经为你准备好,你一定记住,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守住南越,不能让人损害江山社稷。答应父皇,靖儿,一定要谨记。”
叶子握住康平帝颤抖的手,郑重点头:“父皇,儿臣一定不负所托!”
“你且去吧,让安公公进来。”康平帝闭着眼睛,好似累极。
“父皇,传太医来给您看看吧。”叶子有些不忍。
康平帝摇头:“蛊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之所以提前召你们回来,正是因为病逝汹汹,治不好的,何必费力气。再者,父皇越是疼、越是弱,当初害我之人越是高兴!”
“父皇,是六皇叔吗?”
康平帝蓦然睁眼,眼中浓烈的恨意让叶子身体惊颤,原来,康平帝是知道的,他对六皇叔的恨意,已经到了名字都不能提的地步了?
叶子大着胆子又问:“父皇,那你为何还纵容着六皇叔?”据他所知,轩辕铭现在活得很是潇洒惬意,挥金如土,从轻声色,还时常做一些激起民愤的事情。
康平帝苦笑:“宛丘国虽然灭亡,但是宛丘人并没有绝尽,他们骁勇善战,他的存在就是安抚那些暴乱分子的最好方法,靖儿,你以为父皇不想将他千刀万剐吗?朕做梦都想!可是,身为帝王,很多时候,你是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而牺牲国家利益的。这一点,父皇希望你也铭记于心。”
“儿臣受教了,父皇见谅。”
“不怕,一时半会儿,朕还死不了,总得看你顺利登基,朕才能安心。”康平帝笑着安慰叶子。
“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还望父皇成全。”叶子朝着康平帝跪地伏拜。
“朕知道,你是想为祁?t求情。”
“是父皇,先生对儿臣有恩,况且先生经韬纬略,胸有沟壑,是难得的栋梁之才,儿臣也信任先生,还请父皇成全。”说着又是一拜。
“祁?t的父亲宁昌侯犯地可是谋逆之罪。”康平帝不紧不慢地说着。
叶子却道:“父皇,当初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我相信,宁昌侯能教出先生的儿子,定然不会无缘无故造反。”
康平帝冷笑:“要怪只能怪他为色所迷,竟然忘了国家大义。”
叶子一听,十分糊涂,但心下明白,当年只是肯定还有内情:“父皇,儿臣求您,让先生辅佐儿臣吧。”
康平帝看着叶子,神色莫名,他忽然轻声说:“靖儿,你钟情于他。”
叶子神色一变,刚想否认,确定康平帝笑着说:“别怕,父皇也曾年轻过。只是靖儿,你想让他陪着你,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你将来的皇夫必定另有其人,祁?t,已经配不上你了。”
叶子摇头:“父皇,您误会了,我希望先生辅佐我,并不是想让他做男宠这样不入流的事情,我断然不会让先生陷入那般的境地。儿臣的婚事,任凭父皇做主,只求父皇赦免先生,让他能正大光明地回朝。”
康平帝闻言,但笑不语,良久之后,他只说:“傻孩子,你先下去吧。”
叶子知道,她不能再说什么了,只好起身告退:“父皇安心歇息,儿臣告退。”叶子推门出来,让俺公公进去伺候。
静妃娘娘上前来问,叶子只笑着宽慰她:“母妃,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宫。”
这天深夜,叶子伏案写信。虽然康平帝没有答应她,但也没有拒绝她,可见这里是有转圜的余地,接下来,她要让祁?t做好准备,把他说动。虽然她通过两人的一年之约,但是她不在湄山别苑,没办法保证祁?t不会耍赖,只好用写信的方式强化他的契约精神,不要忘记履行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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