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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面白无须，生得一个硕大的身体。连下马车都是由两个小厮一左一右扶着，仿佛稍一个没扶稳，就会被这满身肥肉压死。
“哪来的黄毛小儿，怎么坐在我赌坊门口！”
苏宝儿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一堆呼哧呼哧冒着热气的肥肉。
眨了眨眼，稚气的童音天真无邪地说道：“这位爷爷，您也是来赌坊玩儿的吗？”
爷爷？
祝大管家满脸的肥肉抖了抖，脸色有点黑。
他虽然生得肥壮，但今年不过三十有几。如今竟然被一个小丫头喊爷爷？
还未等他发火，便听得小丫头接着道：“爷爷，您可否帮宝儿买一副骰子？”
“骰子？”
“对吖!”小丫头笑眯眯。“这赌坊里的骰子可好玩儿了，宝儿想要几点就能摇出几点。旁的地方都没有这种骰子呢。”
“可是这赌坊里的叔伯都不卖给宝儿！”
“宝儿真的好想要！嘤嘤嘤……”
祝大管家：“……”
这倒霉孩子！
路过百姓们议论纷纷，都想起了前儿吴三娘带着儿女大闹赌坊一幕，说笑间又是提起了天兴赌坊出千这事。
祝大掌柜脸气成了猪肝色。
王德业闻讯出来看到这一幕，当即就知道不好。
腆着笑脸迎上去，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大掌柜。”
祝大掌柜恶狠狠地瞪了兄妹俩一眼，抬起他的猪蹄往里面走。
才走了几步就听得他呵斥道：“这大白天怎么这么冷清？王德业，你是怎么打理赌坊生意的！”
王德业抹了一把汗，小声懦懦：“还不是门口那两个无知小儿！”
提起这个王德业就来气。
苏家一家子都是缺德的。
前儿吴三娘闹了那么一场，不仅把他们赌坊的人打了，还将官府引了来。
也不知苏家那个刚中秀才的二公子如何舌灿莲花。吴三娘无事，可他天兴赌坊出千的传闻却闹了开。
原本王德业想着过几日风头过去，百姓们也就渐渐淡忘了。
哪知苏家这两个熊孩子跑来，逢人就问能不能帮买骰子。
这可好，平常最混的赌徒都不来了。
偏偏他们又拿两个熊孩子没办法，动一下便说天兴赌坊不是人，连孩子都欺负。
王德业那是一早就被泼了一头的脏水，心里正犯堵着呢。
苏宝儿看着祝大管家骂骂咧咧的背影走远，扔掉手里的糖人小棍，拍拍屁屁站起来。
苏淮安跟着窜起来，“宝儿，咱们要回家了吗？”
“不啊，宝儿还没玩够呢！”她迈着小短腿往外走。
苏淮安苦着脸，“还要去哪啊？再不回去真要挨打了！”
苏宝儿转身冲他做了个鬼脸，“三哥你好笨哦，宝儿从不会挨打的！”
挨打的只有他三哥！
苏淮安：“……”
这是亲妹！
苏城虽富硕，但城中有富人自然也有穷人。一道护城河将苏城一分为二，城内屋脊林立，城外破败褴褛。
苏淮安看着周围泥土和杂草砌出来的屋子，还有穿梭于其中皮肤黑黄甚至衣不蔽体的人们，心里终于有了不好的预感。
“宝儿，咱们来这干什么？”
这是苏城的穷人区，居住在此的三教九流皆有。苏淮安和他那帮纨绔兄弟曾被家中明令禁止前来此处。
如今却被自己的幼妹领来了。
苏宝儿探着脑袋张望了一阵，随口回答：“来找人吖！”
苏淮安：“……”
这熟悉的场景……
他还想再问，远处跑来一个戴着草帽的小乞丐，约莫七八岁左右。手里拿着一根磨的光滑的棍子。
小乞丐跑到他们跟前，对着几人挨个打量了一遍。
“你们就是来找阿雪的人吗？”
苏宝儿点头，“是吖！她在哪儿？”
小乞丐目光落到她身上，似是没想到当事人竟是一个五岁的小娃娃。
惊讶了一瞬间后朝身后某处指了指，“那家就是！你们跟我来吧，阿大喊我领你们过去！”
“多谢！”
小乞丐率先转身。
苏淮安虽然有一肚子的疑问，但现下也来不及问。抱起幼妹跟上去。
周围一道道异样的目光投来。
这里本是三教九流之地，到处藏污纳垢不堪入目。苏宝儿一行人出现在这里，就好像行走着的钱袋子，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逐渐由好奇变得贪婪。
苏淮安抱紧了小妹的身子，后背早就被汗湿透。
双腿发着颤，正要叫苏宝儿回去，那些个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倏地散了。
一股强大的气场将他们包裹住，除了周身寒凉之外，却是让人一下安心不少。
苏淮安左右看看，只看到自个小厮富贵正躲在丹朱后面，比自己还怂。
一行人最后面，瘦削的少年默不作声地跟着。
他微低着头，黑色的衣服下是过于苍白的皮肤。若是仔细看，似乎都能看到皮肤下面那一根根交错的青色血管。
叫人不寒而栗。
苏淮安抖了抖身子。
当下觉得，这个狗腿子，比周围那些三教九流更为可怕。
顾昭掀起眼皮，贪婪地看了一眼前方被兄长抱着的主人。
很快又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他冷沉的目光扫过周围，看到那些肆无忌惮落在他主人身上的眼神，眼底戾气暴涨。
他要把那些人的眼珠子挖出来。
一个视线落到他身上。
顾昭暂时收敛住了满身杀气。
他能感觉到苏淮安的打量和忌惮。
以及他看自己，和看周围其他人一般无二的眼神……
少年垂在身侧的手握紧，青白的皮肤下，一根根青筋暴突。
他本和那些人一样。
低到尘土里。
他不配看主人。
他看主人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阿昭。”
前方苏宝儿唤他。
顾昭心尖猛地一跳。
竟然隐隐生出期待来。
“主人。”
他走上去。
苏宝儿趴在她三哥肩头，对他招招手，“阿昭，你过来。”
“离我近些。”
“让我看到你。”
“莫要走远了。”
“我会担心哒！”
方才还在冰凉的深潭沉溺的少年像是一下子抓住了属于他的光。
素来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来。
痴痴地看着苏宝儿的脸，点点头，“好。”
苏淮安：“……”
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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