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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执着笔，笨拙地在纸上写下一撇一捺，手背上青筋暴现。
几个字写下来，额头上已是细细密密的一层汗，仿佛面对的是千军万马。
“阿昭，张嘴。”
伴随着小姑娘甜软的声音，顾昭下意识的张口。
一块红豆酥被塞入口中，唇齿之间顿时充斥着清甜的香气。
对面小姑娘捧着胖乎乎的脸蛋，对他笑得牙不见牙。
“好吃嘛？”
“好吃。”
少年喏喏应了一句，慌忙低下头羞红了脸。
看得苏宝儿啧啧称奇。
和阿昭相处久了，她越来越放肆大胆。这般单纯且容易害羞的少年，怎会是将来满手沾血的暴君？
莫不是她捡错了人？
苏宝儿毫无顾忌地盯着他看，却不知少年被她盯得耳尖越来越红。
心跳得很快。
握笔的鼻尖一抖，纸上晕染开一片墨迹。
少年下意识惶恐道：“对不起主人——”
话还没说完，粗粝的掌上覆上一只小手。
苏宝儿探身趴在旁边的桌案上，歪头笑着安慰他：“没事，纸脏了换一张就是。阿昭写得很好。”
她把染上墨迹的纸抽掉，又换上一张新的。
“这是昭——”
她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清秀的“昭”字。
“昭，日月之光辉也。阿昭将来定能成为一代枭雄，照耀这天下百姓，福泽恩绵——”
“可——”少年抬起眸，定定地望着她，声音低沉。“可阿昭只想照耀主人一人——”
“其他人，与阿昭无关——”
“他们，全死了又如何——”
苏宝儿：“……”
默默咽了口口水。
本想教导顾昭做一个明君，可暴君骨子里似乎就有一种阴郁残暴的本性。
诶，慢慢来吧，不急于一时。
苏宝儿只能笑笑，又在纸上写下一个“顾”字。
“这是顾，阿昭的姓氏。你的本名——顾昭，可要记得了。”
“阿昭为何姓顾？”
苏宝儿一愣。
抬头，对上少年一双委屈巴巴的眼。
“主人是不是还要赶走阿昭，不要阿昭？”
“呃，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赶走你？”
少年暴君一双黑沉的眼此时湿漉漉的，盯着她看的时候让她的心尖儿猛跳，下意识便想去撸一下暴君的狗头。
“阿昭为何姓顾，不能姓苏？阿昭想跟随主人姓苏。”
苏宝儿听得此问又是愣了一下。
这世家的家仆但凡卖了身签了身契的，不管以前姓甚名谁，都要抛弃本家姓，跟随主家。
像是管家苏贵，还有苏金，亦是被冠了苏姓。
可如今未来暴君居然说他想姓苏？
这她哪敢啊？
苏宝儿扯了扯嘴角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气氛正尴尬之际，苏淮安带着他的小厮富贵风风火火跑来。
“亲亲宝儿，一大早喊你三哥我有什么事？”
苏宝儿松了一口气，从没觉得她三哥这么顺眼过。
“自然是想三哥了哇！”
她抿着唇笑看向来人。
春桃已经眼疾手快地将写过字的纸张收了起来。
写着主人字迹的纸张被抽走，少年的眼一沉，身上气息骤冷。
刚踏进门槛的苏淮安脚步一顿，麻溜地转了个圈又退了出去，躲在富贵身后一脸的怂样。
“亲亲宝儿，你这狗腿子——呃，你这侍从这么看着我作甚？”
苏宝儿：“……”
转头。
少年目光单纯，哪里还有半分阴沉？
“三哥，你在说什么呢？”她不解地望着他。
苏淮安再次定睛看去。
少年正规规矩矩地立着，一副老实巴交的忠犬样儿。
莫不是错觉？
可刚刚他分明感觉一股子杀意，仿佛这狗腿子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他脖子。
他尴尬地笑笑，在桌前坐下来。
看了顾昭一眼，又将屁股往苏宝儿身边挪了挪。
苏宝儿：“……”
桌案上还有没来得及撤下去的笔墨纸砚。
苏淮安见了。嘴欠的特性又上了来，嘲笑道：“你大字不识一个还成日想要写字作画，费这些银子还不如给你三哥我，三哥给你去买糖人儿吃。”
苏宝儿翻了个白眼，戳穿他：“三哥休想诓骗我银子，怎的大哥给你的零花又没啦？”
苏淮安挠挠头，“昨儿上街遇到几个兄弟，一时没注意花多了一些。”
苏宝儿：“三哥你也长点心吧，同为兄弟为何总让你一个花钱。他们究竟是拿你当兄弟还是钱袋子？”
“那总不会——”
苏宝儿完全不想和他说话。
反正前世她三哥的那些所谓兄弟，在她家落魄之时可是个个避之唯恐不及。
后来她三哥被人诓骗，亦是因为太信这所谓的兄弟情。
“亲亲宝儿，一早叫三哥来到底何事？”苏淮安问。
他这个妹妹素来鬼精灵得很，尤其是上月落水过后，主意就更多了。前一次喊他，还是让他戴泽去乱葬岗捡小郎君……
想到当时的情景，苏淮安又是哆嗦了一下。紧紧拽住身旁富贵的胳膊，把他往前拽挡住对面某狗腿子的视线。
这回总不可能还去乱葬岗捡什么人吧？
富贵：“……”
他这是跟了个什么主子？
呜呜呜……他也怕啊！
苏宝儿可不知自己给她三哥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捧着小胖脸笑眯眯道：“三哥，我们出府去玩好不好？”
苏淮安身体后倾，避开小妹的可爱暴击。
摇头：“不可，前日娘刚闹了这么一场。大哥叮嘱了近几日不可随意外出。”
苏宝儿其实知道的，大哥之所以不让他们到处跑并不是因为她娘上回在天兴赌坊闹的那一场。
是因为苏金抓到的人死了。
她大哥大概是查出了些什么，因此不准她和三哥出门。
毕竟这苏府里，除了她爹，就她和她三哥顽皮的程度不相上下，容易被坏人有可乘之机的。
“好三哥，你对宝儿最好了，就应了宝儿吧。”
“大哥古板，二哥迂腐，宝儿最喜欢的还是三哥呢。”
“亲亲三哥——”
苏淮安：“……”
小妹撒起娇来太可爱了怎么办？
小小少年挠了挠头，实在是抵挡不住亲妹如此哀求。
最后还是妥协了。
“先说好，回头大哥要是怪起来……宝儿要替三哥说话。”
苏宝儿一喜：“那是自然。”
“好叭！那宝儿想去哪玩？”
“嘿嘿，去天兴赌坊吖！”
“……”
他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半个时辰后
兄妹俩托腮蹲坐在天兴赌坊门口。
小姑娘手里拿着两个糖人儿，左舔一口右舔一口，吃得一脸满足。
身旁苏淮安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
手里拿了颗小石子在地上画圈圈。
完了，这回又要被二哥扒裤衩了。
下月的零花，又要被大哥扣了。
说不定还要挨他娘一顿揍。
他可真是太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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