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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铃响起。
何漫漫睁开了眼，映入视线的是刺眼的阳光，和教室窗外那棵梧桐树。
望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景色……
教室？她直起了身子。
“今天很自觉嘛漫漫，能在老班进来之前睡醒。”身边的女孩用手肘碰了碰她。
何漫漫大脑顿时宕机了。
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盯着面前的女孩。
还是熟悉的脸，只是比她记忆中的要更加稚嫩一些。
“小黎？”
“昂，怎么了？”
……怎么了……何漫漫的头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
脑海里恍恍惚惚地闪过了好多个画面，是当她伴娘的李黎，是当她儿子干妈的李黎，是葬礼中哭红了眼的李黎，是……
是面前这个一脸不解望着她的李黎。
何漫漫冷汗都下来了，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慌乱地打量着周围。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的高中教室。
但这是怎么回事？她又活过来了？还是说，刚刚只是一场梦而已？
梦……
对了。
她在教室里打量了一圈，目光锁住了那个正趴在课桌上睡觉的男生。
他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身体轻轻抖着。
何漫漫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去摇醒他。
冰凉地掌心贴上了宋睿的手臂，对方的身体仿佛惊了一下，但仍旧没醒来。
“宋睿……”何漫漫轻轻地叫他。
宋睿的体温出奇地低，身体好像对外界有反应，却怎么叫都醒不过来。
不会是梦魇了吧。
“他没事吧，是不是做噩梦了。”李黎凑了过来，不由得低呼一声：“嚯！他整件校服都湿了！”
“宋睿……”他看起来状态很差，应该真的是梦魇了：“宋……”
宋睿猛地从梦中惊醒，胸膛剧烈地起伏，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黑板。
如雷的心跳在身体里嗡嗡炸响，扰得他无法思考。
没有遗像，没有灵堂，什么都没有……
“宋睿，你怎么了？”
熟悉的嗓音传进他的耳里，他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有点怔愣地看着身边的女孩。
与梦里那死气沉沉的惨白不同，眼前的她充满生命力。
失而复得的酸涩感，在这一刻铺天盖地涌过来。
他哑声轻喊：“漫漫……”
“你还好吗，要不要去一趟校医室？”
宋睿凝望着她半晌，又看了看周围的景色，然后用颤抖的掌心捂住眉眼：“……只是做了噩梦而已，谢谢你。”
那是一个真实到让他不敢再去回想的噩梦。
还好只是噩梦……
“你们今天醒来怎么都是一副见鬼的样子……”李黎说：“别是撞邪了吧哈哈。”
此时，班主任走了进来，何漫漫坐回位子上，也跟着大家一起翻开书本，却总有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就好像坐在教室里，翻开书本学习这件事对她来说，已经十分陌生了。
刚刚那些，真的是梦吗？
何漫漫偷偷打量着宋睿。
他盯着黑板的侧脸很是好看，只是嘴唇有些发白。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抿着唇，趁着班主任不注意，给她递过来一个眼神。
复杂，又带着探究。
偷看被抓了个正着，何漫漫讪讪地收起目光，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听课。
这一听课，却更加深了她心里的猜测。
往日物理的板书对她来说都晦涩难懂，以前都靠着邵勋的笔记和补课，才堪堪及格。
可今天的新课内容她竟然全部都懂。
有些不信邪地翻出新发的试卷，惊觉自己竟然每一题都能够做出来。
那么，这代表梦里那些事，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真的已经死过一次了。
梦里的灵堂，葬礼，她的老公和孩子，还有葬礼的那一幕，都是真的。
她瞬间冷汗涔涔，眼神紧紧地锁住宋睿。
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一切都还没开始的时候。
她回到自己的高中时候，重新和宋睿成为了同学。
上课时间在她的胡思乱想中飞快流逝。
何漫漫拎着书包站在教室门口，安静地望着在里面做值日的宋睿。
以他为中心的周围，仿佛形成了一个独立的世界。
教室窗外暖黄色的光线映在他身上，仿佛镀了一层光。
直挺的鼻梁，下颌线清晰地勾勒出极为好看的线条，连着硬朗的喉结。
重生一遭，重新仔细地看着他，何漫漫意识到原来他是真的好看极了。
她认识他，其实已经很久了。
算起来两人也是一起长大的，只不过彼此之间来往不多。
直到高二那年宋家破产，短短几个月家毁人亡，宋睿不得不半工半读，一边养活自己，一边偿还宋父留下的债务。
而那时的她更像个过客，冷眼旁观宋睿波折的人生，听到偶尔别人议论，也许会同情地感叹几句，除此之外不会有别的了。
两人关系一直冷冷淡淡，何漫漫曾经觉得，他大概是不想和自己这样的学渣做朋友。
但是有了葬礼那一幕之后，她的想法就动摇了。
宋睿身上肯定发生了一些事，和她有关。
深吸一口气，她还是下定决心走了进去。
“我来帮你吧。”
话音刚落，宋睿手中的扫帚已经被拿走了。
他有些讶异地抬眼，她正对他浅笑着，脸上漾着好看的酒窝。
宋睿的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地停留一会儿，随即移开，温和地说：“不用了。谢谢。”
来了来了，又是那副，虽然我很客气但我不想理你的样子。
这也在自己的意料之中，毕竟他们关系真的很一般啊。
以前宋睿对她总是这个态度，她自然也不会去贴他的冷屁股。
“还是我来吧。”
“不……”不必了。然而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把拒绝她的话挂在嘴边。
也许是中午那场梦太过震撼，太过绝望，醒来后看到活生生的她，只觉得弥足珍贵。
宋睿抿着唇退到一边，看着她扫完地，倒了垃圾后又把黑板擦得干干净净。
宋睿低下头，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在何漫漫的示意下，撑着拄拐，与她一起走出教室。
他腿上的旧疾已经很多年了，虽然不会再疼痛，但走起路来依旧有点不便。
何漫漫不由分说地接过他的书包背在身上，因动作太大，校服的衬衫往上提了提，露出一截细白的腰身。
她自己没发现，宋睿则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一直没问过你，你到底为什么讨厌我？”何漫漫侧过头看着他。
“我没有。”宋睿直视她清澈的眼睛，声音有点低哑。
何漫漫轻笑，“言不由衷啊，毕竟你只对我摆过冷脸。”
“对不起。”
道歉来得十分突然，且沉重。
这是非常认真的道歉，任谁都听得出宋睿的悔意，“我现在道歉，来得及吗？”
那一瞬间，何漫漫看到他的眼尾泛红，甚至连手指都微微地蜷缩起来。
就像在为迟来的道歉忏悔不已。
她看着他，也像是在看着上辈子的宋睿，轻声说：“来得及。”
宋睿猛地深吸一口气。
醒来后，他就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想他能够分清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
尽管脑海中的一闪而过的那个想法太过荒诞，但他也愿意相信，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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