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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我送你回去？”风来雨来，看着蜷缩着有些冷意的林巧雅，名扬试探性的问道。
林巧雅把帽子从头上摘下来，放在手里摆弄着，俏皮地说着：“故事说完了吗？我看至少还有一半吧，现在就走是不是对我这个爱听故事的人太残忍了。”
名扬转脸看了看她：“林大律师今晚要陪我在这过夜吗？”
一语双关，看她怎么理解了，林巧雅岂能不知。
她嗔怪地撅着小嘴故作严肃道：“宋大少，我们很熟吗？再这么轻薄我，小心我撂挑子什么也不干了，明日更休想让我陪你去见冯氏家族的人。”
名扬从石椅上站起身来，伸出自己的右手，向着林巧雅真诚地说道：“若你认为尽是些轻薄的话，那我也无可奈何，或许我就是个庸俗的人吧。巧雅，话是真的，你且听着——我很久没有碰见过这种感觉了，好像认识你很长时间了，既是老友，说起话来就有些不着四五六了。当然，你也可以理解我这个人一向对任何美女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吧。”
林巧雅看着名扬伸过来的右手掌，意思再明确不过了，想要牵着自己的手。虽然有些怪怪的感觉，但自己并不想拒绝。
所以，那些看起来有些坏坏的男人对女人通常都有着非凡的吸引力，那是人性中放荡与放荡的对接，是风趣也是情趣。
林巧雅伸出自己的左手与名扬的右手合二为一，成年男女牵手的感觉只有一刹那间的悸动，很快就会习以为常。
她嘴里含笑道：“我应该表扬你的坦诚吗？还是你的真实呢。我们俩到底谁在不怀好意。”
对视一眼，二人皆露出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容。
“我想听你把故事说完。”二人手牵手往前走着。
名扬看看漆黑的天空，脸庞的风越来越急了，忧虑道：“我们总不能在将要来的大雨里说完故事吧。”
“我知道有一家清吧，很安静，是个说话的好地方，要不去那里吧。”林巧雅提议道。
二人紧赶慢赶在大雨来临前走进了这家叫“未央”的小清吧，的确很安静，安静到你分不清楚它是一家咖啡馆还是一家酒吧，如果“平川市最安静的酒吧”是它的标签，倒真的名副其实了。
酒吧很小，上下两层。二人走上二楼，在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仅仅只是为了说话不影响其他客人。说来也够奇怪，什么时候去酒吧会有怕大声说话影响到其他客人的顾虑了呢？
坐定后，林巧雅要了一瓶威士忌。
名扬打趣道：“林大律师，我们可不是为了来买醉的。”
巧雅妩媚地一笑，回应他道：“把你喝多了，或许能听到更多的故事，我是一个爱听故事的律师。”
两个威士忌杯，里面各有一块方冰。
林巧雅熟练地拧开威士忌，“咚咚咚……”倒进杯中。
“宋大少，你的酒量如何？”林巧雅一边拿起威士忌杯仰头便把半杯酒倒进喉咙里，一边有些挑衅的向名扬问道。
名扬略一迟疑，也拿起威士忌杯，放在嘴边缓缓喝了一小口，然后说道：“若是白酒，无论你有多能喝，喝倒两个你这样的没商量，若是威士忌，十个宋名扬也比喝不过一个林巧雅。”
巧雅听完，哈哈哈大笑起来，又往着自己的杯中倒了半杯酒。
“真的这样吗？你可是开音乐餐厅的，开餐厅的老板怎么能不会喝洋酒呢？”林大律师以为名扬说的是骗人的“鬼话”。
正说话间，林巧雅又要仰头一杯酒下肚，名扬此刻算是有些怕她了，忙伸手拦住她。
“谁说开音乐餐厅的老板就一定会喝洋酒呢。还有，我的林大律师，你真的是来买醉的吗？如此这般豪饮可吓坏我了。”名扬有些担心的劝她。
林巧雅拨开他的大手，张口又是一饮而尽。
笑嘻嘻道：“没有什么啊，我就是渴了而已，想多喝几口。”
名扬心中苦笑：“这差强人意的解释，鬼才会相信呢。”
雨终于还是下了，噼噼啪啪的打在玻璃上，声音清脆且有节奏，配上酒吧里放的爵士乐，仿佛组成了一出交响曲，很是动听。
酒吧里人很少，上上下下坐着几桌客人，大多都是一男一女，老板是一位上了岁数的老者，优雅的坐在吧台里，望着窗外，仿佛正在欣赏岁月挤压下的雨声。
酒吧没有服务人员，要些什么只能自己去吧台找老板。
这样的环境反而给人一种轻松惬意的舒适感，没有人注视你，你也不需要关注别人。如果你想讲故事或者听故事，这里真的再好不过了。
连续喝了三杯威士忌，林巧雅的脸色有了腮红。她拿起第四杯酒举向名扬，
“宋大少，赶紧的，你该进入正题了，我要听故事。”
宋名扬摇头叹道：“别人的就是故事，自己的怕就是事故了，谁的痛苦谁知道。”他无来由的冒出这几句，林巧雅没有听清楚，刚想问他说了什么。名扬却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浓烈的威士忌灌肠而入，辛辣至极。
他实在忍不住，先是皱了下眉头，接着咳嗽了两声。林巧雅在一旁看到，惊奇道：“你还真不能喝啊。”
名扬白了她一眼，那意思我刚才已经告诉过你，洋酒这玩意不适合我。
巧雅从吧台要了一杯冰水，递给名扬，“喝口水吧，威士忌这种东西，你能喝就喝，不能喝就千万不要逞强。别喝多了，还得我背你回去，你这大块头，小女子我可背不动哦。”
宋名扬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感觉好了些。然后用手摆弄下威士忌杯，缓缓道来：“第一次喝洋酒是和肃清一起喝的，那天，我记得特别清楚，肃清一脸憔悴的从女孩老家回来，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如没有了灵魂只剩下躯体的行尸走肉，涣散的眼神，几天没洗的头发，脚踏着一双被磨破了的皮鞋。昔日的风采所剩无几，那模样活像是被打劫了，一见面，他便搂着我嚎啕大哭起来，我却不知如何才能宽慰他。他就那样呆呆的坐在那里，各种胡言乱语，我生怕他出现什么意外，就提议去酒吧喝酒，希望能用酒精麻痹他的神经，缓解他的痛苦。”
名扬一丝苦笑，抬起头转而对着林巧雅说：“或许你不相信，在那之前我从未去过酒吧。至于为什么，我也找不到原因，反正是没有去过。当然，肃清就轻车熟路了，什么样的酒吧他没有光临过呢。”
林巧雅也笑道：“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老实说，学业上我虽然是个乖乖女，私底下的生活却泾渭分明，整个大学期间，我与闺蜜时常泡在酒吧里，那时候年轻，有使不完的精气神，即使是熬夜到很晚，稍微休息下，一大早也能精神抖擞的去教室里上课。”
“这一点我相信，林大律师刚才这会，一口大半杯威士忌的豪饮，若不是‘惯犯’或是多年泡吧的训练，绝不可能如此。我能想象出你当年交际的风采！”
林巧雅似乎听出他话里有一丝讥讽之意，不满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啥叫当年交际的风采。你是不是觉得本姑娘是个极为开放的人，爱跑吧，爱喝酒，还要加上一句爱……上……床……”
巧雅毕竟是个女孩，“上床”二字断断续续刚说出口，就觉得难为情般不妥，若不是有酒精的加持，平日里高傲的林大律师怎会说出这两个字呢？
她低下头，撅着嘴，羞涩地喘着大气。
人见犹怜的窘态，名扬看在眼里，怜在心中，讪笑道：“林大律师的话里蕴藏着很多信息啊，似有香艳的色彩，让我猜，我是该知道还是不该知道呢。我如你一般，也是个爱听故事的人，林小姐，有意愿说出来吗，鄙人洗耳恭听。”
他这一说，林巧雅更加羞愧了，没想到自己逞一时口舌之快，似乎落入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圈套。作为泡吧老手，她当然知道人在酒精的麻痹下，有时会变得更加放肆，平日里不敢说的话这会倒有可能肆无忌惮了。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名扬一眼，问他道：“路上你买的烟呢？”
名扬赶紧拿出来，抽出一支，帮她点上。
林巧雅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名扬的服务，舒舒服服的吐出一阵阵烟圈。
“宋大少，你可别给我下迷魂阵，我呢，就是一时口舌之快，有些事情敢想却不敢做。上学那会的确泡吧多了点，我后来觉得，或许是从小到大就知道学习，老老实实做个乖乖女，被压抑太久了。所以，到了大学，自由了，看见什么都新鲜，内心躁动的魔鬼被释放了出来，就是这样。小女子的酒是练出来了，胃也糟蹋的差不多了，时而我也会穿着超短裙，低胸装，黑丝高跟鞋在男人面前晃一晃，满足下自己的征服欲。不过仅此而已，全然没有什么香艳故事。林大少，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
说完，林巧雅的眼圈突然红了起来，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
她这一哭，反而让名扬手足无措起来。这太出乎意料，完全不在计划里。
“巧……雅……嗨……这是……怎么说……来着，咋还哭了呢”，名扬慌乱里吞吞吐吐。
林大律师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噗嗤”便笑出了声，脸色立即回归了正常，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似没有发生过，果然女人都是一种情绪化程度很高的动物。
“没什么，这茬过了，赶紧的，说，你和冯先生去酒吧之后呢？”
名扬“啊……”的一声，无奈的左右摇晃脑袋，摊手表示“我服了你”，不愧是女人啊！
“到了酒吧以后，肃清就开始不要命的喝酒，那是我第一次喝洋酒，那味着实难以适应——就是现在，我也无法接受洋酒那股味道。我记得先是一瓶墨西哥烈酒，说是我陪他喝酒，实际上绝大多数是他自己喝，他一边哭一边喝——哦——就像你刚才那般，很快一瓶酒没了。之后，他要了一瓶生命之水，这是一款原产自波兰的伏特加，是世界上酒精度数最高，最烈性的酒，酒精度数高达96度。96度，你想象下，那还是酒吗，那不就是杀人的毒药吗？可是，当时并我不知道，我以为只是普通的洋酒呢。”
名扬说到这里，拿起桌上的威士忌倒在自己的杯中，一饮而尽，咳嗽两声，伤感的继续说道：“谁知这酒如此要命，喝多了的肃清根本不把它当成酒了，管它96度还是36度呢，满满的喝了两大杯，加之前面已经喝了一瓶墨西哥烈酒，这还得了。几乎是晕死在了酒吧里，最后的结果是，送到医院洗胃，医生说，再迟点就没救了。”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林巧雅看他一脸颓唐之色，忙把水杯推到他面前，关心地说：“别喝酒了，喝口水吧。”
名扬端起水杯并没有放在嘴边，回忆使其神情痛苦。
“此事在学校里引起了轩然大波，那个年代大学生相对比较保守，不像现在，这件事当时还上了海沙当地报纸的头版头条。海沙工业大学市场营销专业的两位大学生，彻夜去酒吧喝酒，还差点喝出人命，这事太荒唐了。最后，学校给我和肃清各自记了一次大过，要不是我俩平时在学校里还算是表现良好，可能连毕业证都拿不到了。”
“那……后来呢？”
“肃清在医院躺了几天就回到了学校，奇怪的是，他回到学校以后，突然间就变回了以前的状态。像个没事人似的，仿佛忘记了失恋，也不再提起那个女孩。”
林巧雅听到这里，刚要表达自己的不满：果然男人就是这样的东西，一顿酒后就会变得绝情绝义，亏那个女孩还为他休了学。哼……!
名扬看其神色，便大概猜出她此刻内心的活动。
淡淡一笑，
“在我看来，大多数情况下，男女之间有着明显的差异，女人失恋，整日里以泪洗面，宣泄下情绪，情绪得到宣泄后也就有了释放。一段时间以后新欢一到，便有了新的生活，忘记了过去的所有。不是常有那么一句话，女人是谁对她好，她就跟谁走。社会公众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失恋后哭哭啼啼的就发出一声感叹——一点都不坚强，反而多认为她是个好女孩——如此深情。总之，无论女人在失恋过程中如何作死，都不会有损于女人的脸面。男人不同，男人失恋后，短时间内可能会跟自己的兄弟喝顿酒，鬼哭狼嚎的伤心下，随之，便回归到了正常。但这绝不可被归类为男人绝情，很容易遗忘，只是毕竟是男人啊，长久的伤感有损脸面。人们会说，大老爷们因为一个女人，整日里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太没有出息了。所以在大多数情况下，男人只能憋在心里，独自承受创伤，但那绝不是遗忘，只会造成更长久更深次的创伤。”
名扬一番长篇大论堵住了巧雅要说出口的话，听起来，有些诡辩，但又不能不说有几分道理。
他往下说着：“从此以后笑容重新回到了肃清的脸上，不过，是个人都能看出那笑容里有多疲惫多敷衍多虚伪，绝不是艳阳高照，只能算是阴霾的天空里挤出来的一丝虚假阳光，时有时无，模糊不定。那时候，我们大四嘛，几乎也没课了，就等着最后的毕业，所以有的是时间。唉……此后，肃清的时间全用在了泡妞上，或许对他来说这是最好的麻痹，也是对他父母最大的反抗吧。我说过，肃清是个孝子，对父母拆散自己的爱情，他也只能用作贱自己表达愤怒。”
林巧雅似有所悟，问道：“也就是说从那时起，冯先生变成了大众眼里声色犬马，骄横奢侈之徒是吗？”
“是的，可以这么说。在此之前，肃清虽是富家子弟，却表现的相对本分，虽时不时也会开着豪车过来，引起校园里一阵骚动，但总得来说，他还是很克制的。鬼门关走一遭以后，他就真正变成了大众眼中该有的‘富二代’了。他仿佛故意在糟蹋父母的钱财，豪车一个月换一辆，女人换得更是如过江之鲫，夜夜笙歌。肃清的父母多少也是心里有愧吧，也任由他胡闹，钱财上更是源源不断的供给，不加任何的限制。我总觉得他与父母之间达成了某种无奈的和解，那便是毕业以后回去继承家业，然后娶高官之女——秦梦瑶。也只有我知道，肃清数次说过，他的爱情死了，他再也不会爱了，只会‘过把瘾就死’，女人对他而言，下了床也就结束了。他的一切爱情都死在了那个女孩离去的隆冬里！”
不知不觉中，故事还在讲述，酒却不多了，威士忌见底了，伤感的故事配上浓烈的酒是再好不过了。
听者有心，喝者有意。
林巧雅控了控瓶中酒，站起身来，走向吧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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