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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他们的笙殿下可是惨了。
两百遍不算数，还得两三日上交，时间这么短，可不得把手给抄废了？
宫人们心下虽这般想，但嘴上却不敢说出口，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人微言轻，主子所做之事总有道理，他们才不敢乱说。
“在抄三字经，竟这般认真？”万俟舒听了，晕在月色下的那双眼睛里蒙着笑意，浅浅的，莹亮的，还有些许的醉人。
宫人们点着头，回话道：“笙殿下认真的很，才刚回来就让奴才们准备笔墨纸砚，那番决心就是连奴才们见了，也很是动容呢。”
万俟舒听后，眸里蕴着的笑意就更浓了，她道：“他既如此认真，想来，他此刻已经抄了很多遍三字经了吧。”
闻言，宫人们不敢说的绝对，只是应道：“应当是的。”
“那朕就进去瞧瞧他。”手中的宫灯被她轻摆着，她就立于风中，立于月色下，缓缓轻轻地开口道：“你们不必跟着，朕自己进去就成。”
原是想引路的宫人们当即便顿下了脚步，听话地立在了一旁。
遣散掉宫人们之后，万俟舒便拂袖往万俟笙所住的寝殿而去。
她在外轻敲了几分，待听得里面传来的一阵声响，她便伸手推门而入，一进门，便有一股炉内燃烧的檀香味儿飘入到了鼻尖，不光如此，更有一股子墨水的味儿在鼻尖萦绕，这样的味道也可算作是书香了吧。
万俟舒闻着，唇角不觉勾起了一抹笑。
原是奢靡华丽的寝殿里，此刻倒是浸染了书香，闹得这处寝殿内处处充斥着文雅的气息，叫人闻着，倒是有种心旷神怡之感。
万俟舒在寝殿中央站了会儿，竟是再未听得万俟笙的声音了。
她眉眼一挑，眸里闪过了几丝促狭色。
她的这位皇弟竟是用功到忘记出声了？
见惯了他贪玩闹腾的模样，倒是没见过他认真模样，万俟舒静静想着，心下也生出了几分好奇，她不觉撩开面前的串珠帘子，往寝殿的深处走去。
因着伸手拂开，串珠帘子发出叮当脆响，响了有一小会儿时间，却还是未听得万俟笙出声，万俟舒眉眼一挑，眸中更是添了些许兴味。
果然很认真啊……
万俟舒又是走近了些，越往深处寝殿内的布置就越精致奢华，名贵的山水花鸟雕花屏风顷刻映入眼中，而在屏风之后还能看到一道人影在里摇曳，瞧着分外认真。
人影低垂着头，手拿沾染墨汁的毛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那细致认真的模样一下便吸引了万俟舒的视线。
在她印象里，还是第一次见万俟笙如此认真呢。
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万俟笙未将手中毛笔搁下，却是出声说道：“是何人？”
闻言，万俟舒掀开红唇：“是朕。”
“皇姐……”万俟笙愣住，又轻唤出声，到最后他忙是将毛笔搁下从屏风里走出，分外惊喜地道：“皇姐你怎么来了啊？”
听到脚步声，万俟舒将目光落到了万俟笙脸上，只见他许是太过用功了，俊美的脸上竟然沾染了好多墨汁，就这样黑黑的一团糊在了脸上。
可能是他一时不察，碰到了脸儿，那点墨汁竟全都晕开了，像是在脸上铺开了一朦胧的黑白山水画似的。
不过，说到底就是一花猫。
万俟舒看着，不觉噗嗤笑出了声。
万俟笙眨着眼，有些不明就里地问道：“皇姐，这是因何而发笑啊？”
窥见他茫然不已的神色，万俟舒笑过一阵总算是开口，道：“你这也忒用功了吧，怎么将墨汁染得脸上都是？明明是个俊俏的小子，现在就成一花猫小子了。”
“啊……？？”万俟笙又是一阵茫然，他下意识伸手在脸上一摸，这不，那些墨汁又是在脸上晕开，那张俊俏的脸显得更花了些。
“噗嗤……”万俟舒捂着唇角，又是笑了出来。
她这机灵的皇弟，怎么现下瞧着有点傻乎乎的呢？
万俟笙垂眸，盯着自己黑乎乎的双手，也终于勾唇笑了起来，笑容里添了几分妖冶，也像是绚烂的明光，“皇姐，你又在笑话我了。”
笑了一阵，万俟舒终于停下，道：“不是朕想笑话你，而是你也太迷糊了吧，你这脸上全是墨汁，竟然也未曾察觉吗？”
望入她眸里的笑，万俟笙眸中的笑意愈发深了些，道：“这不，皇姐来了我才能发现嘛。”
“这么用功？”万俟舒望了望他的花脸，又绕过屏风来到他抄写三字经的桌案前，便见桌案上堆满了宣纸，有些宣纸上已然写得满满当当。
万俟舒垂眸看了眼，的确是三字经无疑。
想来，她的这位皇弟真真是打算用功了。
“皇姐此刻前来，是来监督的？”万俟笙说笑着，就也绕过屏风来到了万俟舒身边，“皇姐是不是以为，我此刻正在寝殿里吃香喝辣，听听曲儿，哪会如此用功？”
万俟舒道：“朕倒也没这么想过。”
“那皇姐现下过来，真不是为了监督吗？”万俟笙又是上前一步，并在万俟舒看不到的情况下一只脚动了动，好似在做贼一般，想将什么东西踢下去。
他做得隐蔽，万俟舒真就没发现。
她道：“确实不是为了监督，而是另有旁的事儿，想要与你商量一番。”
万俟笙一听，心却是咯噔了一下，一阵没来由的心慌蔓延到了全身，他轻轻捻弄着手指尖，道：“皇姐有何事，要跟我商量？”
万俟舒在他面上晃过，实在觉得那些墨汁痕迹碍眼，就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递到了他面前，道：“还是先将脸擦擦吧，朕现在一瞧你的花脸就想笑，待你擦好之后，我们再说旁的。”
“好。”万俟笙伸手接过，细细地把脸擦了干净。
一方染黑的帕子被搁置在桌案上，万俟舒看了一眼，就开门见山道：“阿笙啊，我在这个位子上坐了四年，完成了旁人十多年都不可能完成的事儿，我觉得，应该是够了。”
四年前的北国被战火侵袭，从一向的富庶变到分崩离析，变到穷困不稳，是她登上那个位子后一点一点将北国建设到如此，若是换做旁人，估计还得要十几年才能让北国恢复往日的辉煌。
她用了四年，辛苦了四年，总该是够了。
总该是对得起所有人了。
现在她只想卸去一身负担，过自己想要的小日子。
万俟笙愈发觉得不安稳，他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皇姐这话是何意啊？”
“我的意思是，这个位子我坐够了，想要歇一歇了，想要跟四年前的阿笙一样，去过自己的小日子了。”万俟舒未有隐瞒，直言道。
万俟笙：“…………！”
他抵了抵内唇，有些慌张且艰难地说道：“皇姐在这个位子上做得很好啊，何至于要拱手让出呢？而且皇姐这般年轻，总是可以再让北国变得更辉煌的。”
千万不要把烂摊子丢给他啊。
千万不要。
他好害怕啊……
万俟舒在他脸上瞟过，他面上的惊慌表情一览无余，她挑挑眉，有意吓唬他，道：“费心费神的，我一个姑娘家还是吃吃喝喝玩玩，才是最优解。”
万俟笙面如死灰。
看来，她是铁了心了啊啊啊啊——
“皇姐，那你的意思是？可是有什么人选了吗？”万俟笙抿着双唇，决心还想再挣扎一下，“可是要从宗亲那里挑选，品行好，聪慧的人？”
万俟舒听后，有意摆出困惑的表情，道：“为何要从宗亲那里挑选人？阿笙从外回来不是要帮我分忧些许的吗？所以，若是我将这个位子让出的话，不就该是阿笙你来继承的吗？”
闻言，万俟笙心中的小人猛然咆哮起来。
出现了。
出现了！
他就知道皇姐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他，刚才说了些许体己话后，现在终于露出了真面目，道出了来这儿的目的，先是一同夸奖关心，接着便是说明来意，让他不好意思拒绝，从而接下这个烂摊子，过上无自由的痛苦生活。
想到以后要跟奏章为伴，跟大臣们为伍，万俟笙只觉一阵脑壳疼，即便是屋中染着的檀香味儿，顿时间也不香了。
他搓着手，有几分犹豫地道：“皇姐，这怕是不好吧，我在外疯玩了多年，没什么治理国家的资历，若是上位只怕朝中大臣们皆是不服的，皇姐在这个位子上坐得如此安稳，又何必将它拱手让出呢？”
顿了顿，他又道：“况且，皇姐深受大臣们的爱戴，若皇姐突然有一日不坐了，只怕会寒了大臣们的心啊。”
闻言，万俟舒浅笑着在万俟笙面上打量了几眼，半是开玩笑道：“你的这番规劝，我怎么觉着你并不是为了北国考虑，而是为了你自己啊……怎么？皇弟你觉着这是个烂摊子就不想接手？反而变着法子想让我改变主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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