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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幼儿园接了雅雅,回家没多久雅雅就饿了,做晚饭吃完饭,已经快八点了,雅雅要下楼去滑滑梯玩,带下楼玩了一会儿,天黑了,回家洗完澡,九点多,给孩子读绘本,十点半,雅雅终于睡着了。
林琅打开电脑,刚刚盯了屏幕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她去洗了一把冷水脸,又冲了一杯咖啡,总算扛住了这股睡意。
这个项目,既是来到公司后的第一个挑战,又是慧闻的花园,林琅作为朋友,自当尽心尽力,她必须做好。慧闻的房子内部装修是美式风,庭院也应该风格统一,亚洲的中式和日式并不适合,英式和法式也不太搭,最适合的就是美式田园。
她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抱着电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开了绘图软件。
窗外是一轮红月,悄悄地在她的窗格上移动着。当那轮铜红色地月亮完全被一栋高楼遮挡,她才只完成了五份设计稿。咖啡因也抵挡不了强大的瞌睡虫,她先是不由自主地打起了盹儿,手指也不听使唤地在电脑上打出一串乱码,恍惚醒过来,使劲儿摇了摇头拍了拍脑袋,坚持了没几秒钟,再次昏昏欲睡,终于跌入一个深沉的梦里。
醒来时,已经是早上六点半。林琅的生物钟很准,每天这个时间前后醒来,洗漱,做简单的早餐,吃完早餐后,先送孩子去幼儿园,然后再赶往公司。在路上,她暗暗安慰自己,今天下班之前交稿,没关系,她还有八小时。
真不巧,早上公司临时开了一个会议,就占去了大半时间,会议结束后,部门又开个小会讨论,一个小时又过去了,十一点半,她好不容易喘口气,赶紧回到座位打开电脑,而此时,那个阿璞已经悠哉地点起了外卖,并友好地询问林琅要不要一起,林琅好奇,问:“十份设计稿,你做完了吗?”
“完了啊!昨晚就弄好了。”
“啊!这么快?”林琅吃惊之余,顿时有点慌了,拖稿路上,连个陪跑的人都没有了。
阿璞满不在乎地笑笑:“应付一下就好了,不用这么认真。”
“啊?这……”林琅本想说“这也行吗”,忽然意识到言多必失,或许会得罪人,办公室里一般分为两大派,一派是奋斗派,一派是躺平派,奋斗派瞧不上躺平派,躺平派看不惯奋斗派,林琅初来乍到,不想被误会被孤立,于是连忙改口,调侃道:“也对,马马虎虎,舒舒服服,认认真真,累成精分。”
“这就对了。”
话虽如此,林琅还是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剩下的五份“应付”之作,打算午饭午休时间加加班,谁知刚到十二点,雅雅幼儿园的带班老师打来电话,说雅雅拉到裤子上了,没有换洗的,希望家长送条裤子。林琅叫苦不迭,关上电脑就开车往家里赶。她心急如焚,既担心雅雅是不是受凉拉肚子,又焦虑剩下的工作没法完成。偏偏一路上红灯特别多,等红灯的时候,她沮丧极了,心里生出无限幽怨来——难啊!一个女人想干点事,仿佛全世界都在拖你后腿,全世界都在前面阻拦,为什么?
回到家,拿了雅雅的干净裤子,再赶到幼儿园,看到雅雅坐在自己的小床上,下半身围着被子,看上去病怏怏的。老师说校医看过了,有点受凉拉肚子,现在已经没事了。林琅心疼,赶紧给孩子换好裤子。老师又问:“要不要现在把孩子接回去?”
林琅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心一横:“不了!小孩子嘛!这点小毛病很正常,喝点淡盐水。下午放学我来接她。老师多费心。”
说完,赶紧逃也似的离开了幼儿园。
下午五点之前,她如约交稿,重重地松了口气。
李总监收到邮件,什么也没说。
还好,下午接到雅雅,她已恢复了平日的状态,脸色红润,活蹦乱跳,林琅心里的愧疚才减轻了几分。
隔两日,芳菲苑项目创意宣讲,客户楚慧闻大驾光临,林琅和慧闻在公司见面了。
作为一个籍籍无名的新人,林琅连阿璞都不如,连被介绍给客户的资格都没有。林琅找了个位置坐下,和慧闻会心一笑。
李总监打开了投影仪,ppt,开始展示自己的设计图,宣讲自己的设计理念,核心创意。他泰然自若,侃侃而谈,一切尽在他的把握中。
等等!他的图,不是林琅交上去的某一幅吗?虽然她仓促之间设计了十稿,但每一稿都倾注了心血,也用了心思,每一稿她都印象深刻,是她的。她的脑子嗡嗡的,迅速运转着,一团乱麻,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终于,他讲完了,林琅看到,作品上赫然署名“李光磊”。
一股血直往脑袋上冲。呸!叫什么“光磊”,侮辱了这个好名字,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既不光明,也不磊落,小人。
慧闻听完,显然非常满意,带头鼓了掌,不吝赞美:“李先生果然名不虚传,这个设计,我很喜欢。”
“哦!是吗?”李总监又不经意说出他的无意义口头禅,并为自己记功,说:“打造宜居庭院,让客户满意是我们的宗旨,也不枉我熬夜加班呕心沥血发际线后移了。”
他适时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大家都轻松地笑起来。
施工监理和另外两个部门的人也在,有人给慧闻讲解工程的预算,施工方案,一听到各种数字,慧闻就头大,点头敷衍着,低头悄悄地给林琅发消息:“这个发际线后移的总监,就是你说的‘哦是吗’先生?”
“是。”
“我刚数了数,他一共说了五个‘哦是吗’。”
“认真点,我们在工作。”
两人对视,悄悄地笑。林琅想到“哦是吗”先生窃取了自己的劳动成果,很想马上告诉慧闻,慧闻肯定相信她,但以慧闻的脾气,肯定会马上拆穿李总监的嘴脸,这一单自然就黄了,每个人在自己的位置上都会很尴尬,她犹豫了一下,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预算和后面的问题还没讲完,慧闻接了一个电话,就匆匆告辞,隔着人群,和林琅挥了挥手,并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
一行人毕恭毕敬,望着慧闻袅袅娜娜进了电梯。
几个男人松了口气。阿璞先说:“你们说这个女人是做什么工作挣那么多钱?买得起三层独栋大别墅?”
“还能做什么,呵!”有一个同事摇摇头,不屑地说。
“长得漂亮是漂亮,可是年纪也不小了,不会吧!哪个男人不喜欢年轻的。”那个工程监理猥琐地笑着。
“不是男人养,就是靠男人挣的钱吧!”李总监不屑地说。
“阿璞,你不是不想努力了吗?富婆的怀抱在等你哦!”
“这个年纪太大了,都不能生孩子了吧!我喜欢年轻的,年纪大还单身的,指定有点什么毛病。”阿璞声音低了一些,几个男人都讳莫如深地笑。
林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平日彬彬有礼的同事们如此龌龊,更不相信他们当着她的面就如此评价一个并不熟悉的女人,他们不仅不尊重慧闻,也完全没有把林琅放在眼里。刚才的委屈,不甘,现在的愤怒、羞耻,各种情绪交织一起,她狠狠地用眼白翻了翻这几个男人,脱口而出:“你们嘴巴如果太闲了,可以买一包瓜子嗑一嗑。女人只能被你们谈论年龄和外貌了吗?只能被谈论能不能生孩子?”
阿璞被林琅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到了,不解:“你急什么?又没说你。”
“可是我说的就是你,还有你,你,你。”她说“你”的时候,目光分别看向每一个人,咬牙切齿道:“我告诉你们,女人除了年龄和外貌,还有你们不及十分之一的梦想和事业,有的男人给她提鞋都不配,却还在这里自信地对她指指点点。”
一句哈得罪了在场的所有男人,他们都没想到,这个刚刚入职的新人这样敢怒敢言。公司里也有这样的刺头,多是一些90后00后,冲动和鲁莽是年轻人的特权。于是,那个工程监理把矛头指向林琅,恶意满满地说:“我看你年龄也不小了,怎么脾气这么火爆?”
李总监觉得林琅这副样子很可笑,她知道她在发泄某种不满,他早已做好了准备,迎着她的目光,挑衅地说:“林琅啊!你这什么态度啊?你是不是对我很有意见。”
“对!我是对你很有意见。”
李总监没想到林琅这么直白地就承认了,搞得他有点下不来台,姜还是老的辣,他很快稳了稳神,泰然自若:“有什么意见就提,我一定会虚心接受。”
其他人都各自找台阶下,猥琐调侃:“不耽误老李调教徒弟了。”然后纷纷散去。
林琅从李总监的目光里看到一丝肆无忌惮的挑衅,从他的语气里,瞬间读懂了,他是有备而来,是老千,他根本不惧她质问、揭发,林琅有点投鼠忌器,犹豫了一下,但仍不甘示弱,说:“对你的意见,罄竹难书,我得去整理一下,等会儿去办公室找你。”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她喷了喷补水喷雾,让自己冷静了一下。毕业这些年,她和大学的几位好友一直保持着联系,也有数位同学从事了园林景观这一行,大家有同学群,一些行业潜规则林琅也知道,新人被窃取创意,没有署名,司空见惯,有的人选择忍耐,等待时机,有的人当时揭穿,维权抗议,每一种做法,都是一部心酸的血泪史。她坐在办公桌前,揉了揉太阳穴,思虑良久。
快下班的时候,林琅去上洗手间,在走廊遇到大boss,这个笑眯眯的、毫无女企业家架子的中年妇女,亲切热络地夸奖了林琅的裙子,那一瞬间,她几乎要和盘托出,却在话到嘴边那一刻又咽下。一个女人,能经营做大这样一家颇有规模的公司,绝非等闲之辈,或杀伐决断,或怀柔有策,林琅还摸不准她的脾气,一不小心,就会让自己陷入两难。
思前想后,她决定咽下这口气。最后,她拿了一份刚刚整理的设计图意见,来到李总监办公室。
“李老师,是这样的,刚才你的那份设计图,我觉得有一点小小的意见,我已经整理写下来了。”
“我的设计图?”李光磊已做好了面对林琅的质问,然后羞辱她一番的准备,可是她却毕恭毕敬谦虚谨慎地像个学生一样,只是提一些修改意见?这女人,真能忍?这个转折让李光磊猝不及防,一时没转过弯。
“是的,你的作品,我觉得没有大的问题,就是线性绿化这块,我想跟你说一说我的看法。你看,在这里,再加一个花圃,是不是更和谐一些。你看可以吗?”
这样虚心的学徒,李总监当然高兴,又有点隐隐担忧,他像一个上了膛的枪,已经举起来了,却没找到目标,只能恹恹地放下了枪。
“我的作品。嗯!”李总监玩味着这四个字,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得意表情。他知道,在这场博弈里,他赢了,于是,故作大度地说:“你这个建议非常中肯,我会认真参考。”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内心剧烈的羞耻,说:“那没事了。我下班了。”
刚走出两步,李光磊又叫住她,说:“这个项目落地,后期施工,由工程部主要负责,但是你还得下去跟一跟,这个设计,你最熟悉,你跟着最合适。”
这算是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吃吗?林琅怔了一下,迟疑道:“好。”
李光磊补充道:“让你跟着,一则积累经验,二呢,也想让你多挣点钱,餐补车补,还有项目提成,都不会少你的。”
这就是既当婊子又立牌坊吗?这还想让林琅感恩戴德吗?话已至此,林琅也听明白了,不得不违心说了句:“谢谢李老师。”
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难当,这就是俗称的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的蠢货,可她却无计可施。
走出公司,她紧紧攥着的手还没有松开,依然在微微颤抖,她为自己受到的职场霸陵感到愤怒,同时又为自己的委曲求全感到羞耻。几千年前,在朝堂上指鹿为马的那些人不觉得羞愧吗?何故都做了伥鬼?气节,名誉,和活着比起来,到底孰轻孰重?这一刻,她迷茫了。
车子刚刚开出停车库,电话响了,母亲打来的,林琅把车子又停到路边,接起电话。母亲的口气很急:“怎么办啊?你嫂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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