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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媳顺产,在医院只住了三天就出院了,母亲早辞了雇主那边的事,一心一意给儿媳伺候月子。弟媳身体恢复得很快,精神饱满,半个月就偷偷下楼给自己放风,才满月,就大剌剌地吃冰淇淋了。婆媳俩把小婴儿养得白白胖胖,宝玉在包子店一个人忙不过来,雇了一个人,生意挺好。
一切都挺好,就是没有一点要搬走的意思。陶夭夭悄悄问母亲:“宝玉他们什么时候搬走啊!我这边房子快到期了。”
“我给你问问。”
说问一问,好几天无声无息,陶夭夭急啊!决定上门一探究竟。
巧了,母亲去买菜了,李月和孩子在家。孩子正好拉臭了,李月正在给孩子换尿不湿,孩子小腿乱蹬,陶夭夭想帮点忙,却无从下手。李月着急忙慌:“姐,你帮我到阳台上拿一下那个哈衣。”
陶夭夭连忙去拿,折返的时候,被脚下的杂物一绊,一个相框掉到地上,定睛一看,那是她和奶奶的合影,奶奶坐在家门口,她趴在奶奶肩头,两人笑得嘴角都快扯到天上去。现在,相框躺在阳台地板上,玻璃镜面落了灰,人影在相框里,光影折射,发生一种微妙的变形。她俯身捡起来,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姐,找到衣服了吗?快点啊!”
她把衣服递给弟媳,隐忍不发,胸口起伏着,打量着这个面目前非的家。母亲不知从哪里淘了块廉价的蕾丝罩子罩在电视上,沙发上也铺了罩子,一块红的,一块蓝的,墙上贴了一幅宝宝图,好一个充满烟火气的家,可是,这里已经找不到陶夭夭一丝一毫的气息。
李月给孩子换好了衣服,抱起孩子,才注意到陶夭夭脸上愠怒的表情,不解地问:“怎么了?姐。”
“我在阳台上种的花儿呢?”
“都死了啊!我就扔了。”
“怎么会死了呢?浇水了吗?”
“那玩意儿我不会养,再说我整天忙孩子呢!哪顾上花呢?”李月渐渐流露出不耐烦。
“照片呢?这照片又碍你什么事了?”
陶夭夭将相框赫然亮出来,提高了分贝,声音在颤抖。
怀中的小婴儿被吓了一跳,李月不悦,脸色阴下来,冷冷瞥了一眼,嘟囔道:“孩子还小,屋里摆着死人的照片,不吉利,再说,我房间不想放别人照片。”
“我房间”,又是“我房间”,陶夭夭决定不忍了,脱口而出:“你也出月子了,你们什么时候搬走呢?”
“搬走?为什么要搬?你什么意思?”李月一脸无辜和诧异。
陶夭夭气结:“因为这是我的房子,我要住。”
“宝玉说你已经卖给我们了啊,这是我们的房子。”李月理直气壮。
“你说什么?”陶夭夭以为自己听错了,提起一口气,心里气愤又慌张,她隐隐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这时,门锁响动,母亲买菜回来了。陶夭夭像看到救星似的冲上去,抓住母亲的胳膊,急切地问:“妈,你答应我的,住到孩子满月,就让他们找房子搬走,妈,现在李月快出月子了,我那边房子也快到期了,该搬了吧!”
陶梅目光躲闪着,小声呵斥:“嚷嚷什么啊,别吵到孩子。快了,快了,这不是还有几天吗?搬家很快的。”
李月还是听到了,在身后嚷道:“谁说要搬家的?孩子这么小,搬哪儿去啊?宝玉说这房子他已经买了,他不是在骗我吧?”
陶夭夭转身咬牙切齿道:“他就是在骗你。”
急得母亲恨不得上去捂住女儿的嘴,忙把她往外拉,一边回头安抚儿媳:“没事没事,安心住你的。”一边对陶夭夭又拉又推:“走走走,我出去跟你说。”
防盗门在陶夭夭身后关上了,那扇门很结实厚重,但关门声很小,是陶夭夭装修时换的,她亲自去建材城挑选的。
母亲把她拉到了楼下花坛旁边。
陶夭夭愤怒地甩开母亲的手,立场坚定,口气强硬:“我什么理由也不听,这一次必须搬,这是我的房子,我要住了。”
母亲赔着笑,又去拉女儿的手:“你看你这话说的,都是一家人,互相体谅体谅。你看,宝玉这边一大家子人,他也不容易,孩子还这么小,你单身一个,总好凑合凑合。”
“我不凑合,我买房子就是为了自己住舒服点,我为什么要凑合?”陶夭夭听明白母亲的意思了,她声嘶力竭地喊起来。
“你一个女孩子,弄一套房子有什么用?我告诉你,不仅没用处,这房子还是绊脚石,烫手山芋。妈是过来人,我告诉你,男人一个个猴精,有人看你有房贷会嫌弃你,怕你有二心,结婚后没法一起跟他还房贷,有的人倒是不计较,暗里打你房子的主意呢!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母亲苦口婆心地给她分析利弊。
时近夏暑,陶夭夭听得后脊发凉,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恨不得马上上楼去把他们的东西扔出去。望着母亲那张虚伪的脸,心里一阵哀凉,声带哭腔说:“房子,是用来住的。从小,我就没有家,你没有给我一个家,舅舅家也不是我的家,我只是想给自己买一个家。”说着,眼泪悄悄地滑下来。
然而这些话和泪水并没有触动母亲,她只是尴尬地撇了撇嘴,叹了口气说:“又不白住你的房子,你看这样行不行?叫宝玉把你付的首付和装修钱都给你,抽空,把过户手续一办吧!宝玉已经把这话给李月说出去了,再闹得夫妻吵架就不好了。”
“不行,绝对不行。”陶夭夭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
有路人侧目朝这边张望,母亲大概觉得丢脸,索性甩手往回走,黑脸嘟囔道:“爱咋咋地,我不管了。”
陶夭夭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看到手里的相框,又哭了一回。她拨通了贾宝玉的电话,一字一顿:“三日之内,请你们搬走。”还不待对方说话,就挂了电话。
母亲上楼后从窗户朝下看了看,悄悄给儿子打电话:“就一直住在这里,不搬走,她也拿你们没办法。……她这会儿走了。放心吧!过几天就想通了。”
林琅此时正在售楼部,正和置业顾问做最后的较量,她想要更多优惠,能省点装修费出来,置业顾问说已经是最优惠的价格了,这时林琅想起夭夭过去在这里售楼部工作过,是否还跟这边的同事有联系,便打电话给夭夭,说明了来意,陶夭夭囔着鼻子回答:“明天可以吗?我明天帮你问,今天我心情不太好。对不起!”
“夭夭,你怎么了?”
还不待林琅说完,陶夭夭已挂了电话。
林琅听夭夭声音带着哭腔,不放心,很快又拨过来,夭夭很快接了,这一次,她改变了主意,在电话里主动求助:“林琅姐,你在哪儿?你能过来陪陪我吗?”
那声音听得人既担忧又心疼。林琅暂且不买房了,问了地址,马上赶了过去。
两个人离得不远,林琅在芳菲苑三期售楼部,陶夭夭就在二期小区门口,又急又气,浑身虚软,站了一会儿,觉得头重脚轻,就索性在马路牙上坐下来。林琅远远看到她,紧走了几步。夭夭听到林琅叫她,站起来,一头扎进林琅怀里,呜呜地哭起来。
听完陶夭夭的描述,林琅又吃惊又气愤,她知道夭夭的身世,知道她有个偏心的亲妈和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但她不知道人能这么无耻,如此明目张胆地霸占亲女儿的房子。她拉陶夭夭到路边的奶茶店坐下,给她点了一杯全糖去冰的奶茶。
陶夭夭捧着奶茶,手仍在颤抖,完全没有主意,问:“怎么办啊?”
遇到无赖之人,还真是难办。林琅扶额,一时也没了主意,安抚她:“别急,让我想想。”
“姐,你是本地人,认不认识一些,就,那种,社会人,找两个,陪我去壮壮势,吓唬吓唬他们。”陶夭夭抹抹眼泪,一本正经地说。
林琅忍笑,摇头:“毕竟是一家人,犯不着。”
“怎么犯不着?他们都这样对我了。”
“两国交战,都是先礼后兵,先文后武,你看外交部的发言,表示不满,强烈抗议,强烈谴责,严正警告,那是给彼此一个回旋的余地,先来文的。”
“我已经表示过强烈不满,强烈抗议,强烈谴责了。”
“这样吧!我帮你找个律师咨询一下。”
“律师?”一语惊醒梦中人,陶夭夭眼睛一亮:“麒麟就是律师啊!怎么把他给忘了。”
两人一商量,陶夭夭当即就给麒麟打电话,麒麟答应马上赶过来。
等待他来的空儿,陶夭夭又犹豫了:“我家人这样,麒麟会不会笑话我?”
“真正爱你的人,只会心疼你,关心你,怎么会嘲笑你?嘲笑你的人,也不值得你喜欢。”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陶夭夭羞赧辩解。
林琅笑而不语。
说话间,麒麟到了。坐下来,听罢陶夭夭的遭遇,更是震惊无比,义愤填膺,恨不得马上挺身而出,为陶夭夭干一仗。
“我们想请你以律师的名义和他们谈一谈。”林琅说。
“其实就是给他们讲讲法律,震慑一下他们。”陶夭夭补充。
“啊?”刚才那股满腔义愤的劲儿凝固在脸色,忽然消失了,麒麟面露难色,迟疑支支吾吾了一下,才说:“行,没问题。”
陶夭夭深深地沉一口气,闭上眼睛,若有所思。
第二天,林琅和麒麟陪着夭夭一起“杀”了过去。到了楼下,夭夭又犹豫了,神色不宁,嚅嗫道:“要不,我先上去说说?”
林琅心想这样也好,又嘱咐了几句,麒麟却隐隐担心:“还是我陪你去吧!”
“没事,如果不行,我发个消息,你们再上来。”陶夭夭暗暗给自己打气。
临下车,麒麟急忙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来交给陶夭夭:“这是我昨天拟的一份律师函,你拿着,必要的时候拿出来。”
“管用吗?”陶夭夭半信半疑,看到律师函下面有一个他们律师事务所的公章。
“有用。”
陶夭夭把律师函装进包里,忐忑不安地上了楼。她有钥匙,出于礼貌,还是先敲门,里面明明有孩子哭声,却半天没有人开,无奈,她拿出钥匙,塞进去转了半天,发现根本打不开,再转,门从里面打开了,母亲看到是她,一脸不快,说:“别把锁弄坏了,才换的。”
“你们把锁心换了?”陶夭夭肺快气炸了,来之前说服自己心平气和地说话,现在却完全压制不了心里的怒火:“你们太过分了,这是我的房子。”
“怎么跟你好说歹说都说不通呢!宝玉拖家带口的,不容易,咱们得多帮衬帮衬,你做姐姐的,别这么小气。”
陶夭夭现在脑子嗡嗡的,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只是不断重复问道:“到底什么时候搬走?到底什么时候搬走?今天能不能搬?明天能不能搬?”
母亲被问急了,烦躁又恬不知耻地说:“不搬了,你看着办吧!”
弟媳从卧室推开门探出半个身子,跟没事人一样,压低声音:“你们小声点,孩子刚睡着。”
说罢,宝玉也从卧室走出来,挠了挠头,低声叫了声:“姐,你坐,妈心脏不好,别气出好歹来,有话你跟我说。”
原来宝玉在家,却迟迟不出来。嗬!这话说得高明,陶夭夭恶心得快把早饭要吐了,没好气地讽刺道:“你说什么?你把老妈推在前,做缩头乌龟,还假装大孝子;霸着我的房子,还扮可怜?”
“别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就霸占?李月和孩子也在这儿住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搬哪儿去?我又不白住,我付你房款,这房子我买了,你要是愿意,咱们马上办手续。”说这些话的时候,宝玉的目光始终游离地飘着,不敢直视陶夭夭。
“我不愿意。怎么?你还强买强卖啊?”
“那我也没办法,就先这么着吧!”宝玉起身打算回屋。
母亲附和道:“你还能把我往外撵不成?”
虽然做了最坏的打算,陶夭夭还是无法接受亲人这副嘴脸。她心里凉凉的,从包里掏出那份律师函,拍在茶几上,冷语道:“限你们三天之内搬出去。”
宝玉拿起律师函迅速浏览了一遍,看到落款上红色的印章,律师的签名,大概是被震慑住了,手微微颤抖,把求助的目光转向母亲。母亲扯过去迅速瞥了一眼,似是被激怒了一般,直接把律师函甩到女儿脸上,开始撒泼耍赖:“怎么?你要告我啊?行啊!我就住这里不走了,让警察把我抓走啊!”
这一刻陶夭夭完全乱了阵脚,她看着母亲扭曲变形的脸,夸张滑稽的表演,看着弟弟表面老实忠厚实的样子,恬不知耻地坐在她买的沙发上,瞬间武火攻心,忘记了刚才与麒麟林琅的约定。她仪态尽失,发疯一般冲上去,把那些奇丑无比的沙发布和墙上的宝宝画扯了下来,打开门一股脑扔到了门外,把他们挂在玄关的衣服,包包全扯下来扔了出去,指着门口大哭:“带着你们的东西,滚出去!”
小婴儿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哭了起来,弟媳抱着孩子出来,站在卧室门口,没好气地说:“有什么事你们出去说,孩子被你们吓到了。”
陶夭夭一边流泪一边冷笑:“出去说?谁出去?搞清楚,要出去也是你们出去。”
母亲有点慌了,怕惹恼了儿媳,忙去拉陶夭夭:“好了好了,你别闹了。有话好好说。”
“谁闹了?我好话都说尽了,松开我。”她狠狠地一甩手,挣脱了母亲的拉扯,胳膊甩了出去,不偏不倚打在了弟媳的脸上。弟媳躲闪不及,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怀里的孩子哭得更大声了。
宝玉怒不可遏,冲上去护在了老婆身前,冲陶夭夭厉声斥责:“你别太过分了。”
“谁过分?姓贾的,我告诉你,趁早赶紧搬,别把我惹急了,逼急了,我举报你,你包子店黑心馅儿的事,够你蹲几个月了,那里住着可比这儿舒服多了。”
话音未落,陶夭夭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巴掌落下来,她的半边脸和脑袋瞬间木了,贾宝玉抓住她的衣服,像拎小鸡似的把她甩了出去,歇斯底里地大喊:“你闭嘴,你疯了,疯了,疯子。你们都逼我,都逼我。”
又一个拳头砸在她胸口,母亲吓坏了,上前去拉贾宝玉,也被拖拽倒地,一个垃圾桶被他踢了出去,正好撞上麒麟。
门户大开,麒麟见到屋内惨状,妇孺哭泣,壮汉发疯,一片狼藉,再看看跌坐在地板上的夭夭,顿时心疼不已,冲上去扶起她,护在她前面,定定地看着眼前癫狂的男子几秒,一拳抡了过去,宝玉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疯子也是看人下菜,专挑弱者下手,面对高出自己一头的这个陌生男子,贾宝玉连还手的勇气都没有,坐在地上,想起自己的许多心酸,压抑地哭了起来。
麒麟用手指着屋里的人,像一把无声的手枪,咬牙切齿道:“不许再欺负她。”
陶夭夭脑子里像有原子弹爆炸,烽烟滚滚一片混沌,任由麒麟拢着扶着拖着抱着,朝外走去,到了门口,麒麟又转头,一字一顿:“四十八小时之内,搬离这里。我是陶夭夭的律师,齐麟。”
陶夭夭的一个眼窝和半边脸已肿起来,但吃力地抬起肿胀的眼皮,依稀可见,麒麟这一刻真帅,他的手臂温暖又厚实,像老家门口的柴火垛一般,她脚步虚软,身子软软地靠着他。
看到夭夭红肿的脸颊和青紫的眼窝,林琅吓了一跳,马上明白了,后悔不迭:“刚才我们就应该一起上去的。一家白眼狼,真狠!”
林琅要带陶夭夭去医院验伤,陶夭夭不肯去,嫌丢人,但是一激动,又捂着胸口喊疼。
去医院检查了,眼窝和脸颊看似严重,不过是软组织挫伤,无大碍,冰敷一下,用药都不必,过几天自己就化淤消散了,只是胸口需要拍个片子。
等待的时候,林琅出去接了一个电话,病房里就剩下陶夭夭和麒麟二人。夭夭知道自己现在的鬼样子很丑,用一只手捂着那半边脸,另一半边脸已被泪水糊了,这一次,母亲和弟弟伤透了她的心。
麒麟把她的手从脸上扳下来,握在手里,医院里空调太凉,她的手是冰的。她挣扎着想抽回手,他用了力,她就不动了。
“让我照顾你。”麒麟深深地望着眼前这个脆弱无助的女孩。
陶夭夭始终羞愧无颜与他对视,对着那面墙说:“你现在不是在照顾吗?”
“我是说以后,让我来照顾你。”
……她没有说话。
“行不行?”
“我不知道。”向来来大大咧咧的陶夭夭变得扭扭捏捏。
空气变得暧昧。
“女人说不,就是答应了。”他笑了。
“我答应什么了?”陶夭夭忽然转过了头,条件反射一般,这是被霸占房子的后遗症,她现在生怕被人甜言蜜语,带到沟里。
“答应我的表白了。”
“你什么时候表白了?”
“刚才啊!”
“再说一遍。”脸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心里却像春风从花丛滚过,暖暖的,甜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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